十四章 两鼓相争_花落春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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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章 两鼓相争

  最后,哭得眼泪鼻涕糊在一块儿:“呜呜……你就知道骂我不知轻重!就知道说我让你担惊受怕!怎么也不想想你自己,你上次吃什么五行释天丹答应过我不再胡来了……你还讲不讲道理……”

  司马兰廷什么时候讲过道理?他自己也没多少时候跟他哥讲过道理,这时候倒想起来了。

  不过他甚少说这种暖心贴肠的话,听得司马兰廷心酸。收了针,修长的葱指慢慢替他搽去脸上污渍,叹了口气。

  “原本想到了青州再开始的,连续四十九天或可见起色。你偏……”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怕他再自责引得心里不好受,转而道:“这里虽然清静,毕竟不安全,先连续九日试试。你就别再添乱了,让我更费力。”

  仰着脸想想,淡漠的表情参杂出些许悠远,心里想着如果那个人在也许可以换个手。不过,也就是想想罢了,怎么放得下这个心啊……

  司马兰廷到司州那天,长沙王司马乂占领洛阳。洛阳的守军被祖越名调往平阳,司马乂所遇阻力很小,可算做轻轻松松以皇太弟的身份接收了大晋政权,安留都城享福任司马颙在曲城和司马兰廷“主力”对阵。

  相对于司马乂的惬意,和他同盟而起的司马颙显然不太走运。两军对阵数日,自晨而昏,杀人遍地各有胜负。曲城不够坚壁,岐盛弃城池于城外扎寨他排兵并非一味图守,几次进扰敌营皆有所获。司马颙几次试探欲列阵进攻,尚未成势时岐盛已披挂上阵,亲自击鼓,马队一声不发,潮涌般冲杀出来一阵惊扰又速退回去。司马颙分兵来扰,岐盛打定守势,骑兵分毫不出,只是剑箭排伺候,猛射不歇。

  僵持日久,司马乂占据洛阳之信传来,司马颙大恨,抛开顾虑终于倾力来犯,避无可避。

  秋日昏黄,一场厮杀日近申末。平原狂野上数千骑兵纵横穿梭,战马驰骋交蹄,刀枪剑戟往来不休,闪出一道道寒光,卷起万丈黄土。战场上处处是鲜血喷溅,几万士兵拼命厮杀,被砍中的,落马的,立时被踏践成肉泥,原野上血迹斑斑,断掉的手臂、大腿、头颅,随处可见。喊声、鼓声、兵器撞击声,惨叫哀嚎声和着马儿嘶鸣,混杂不分。及后,四野暗沉腥膻浓重,视野渐渐难辨。

  岐盛早失了战马,大步如飞起跃之间如闪电般在无数敌骑身来回穿梭奔行,见了敌兵挡路,想也不想便是刀剑齐施,直接斩刺。

  灰狼再顾不上大局如何他身如飞燕,踩着人头马身起起落落,追上岐盛身影。

  奉祥等人其他一概不顾始终不离“主上”左右,陪他敌阵中快速穿梭,只顺手向倒地的敌兵补刀,以免他们装死反扑。这队人马过处地面被染得殷红。正待杀出左翼,一股整齐马蹄急促而来,士兵慌忙立盾防备,耳边听得箭矢嗖嗖而过,射在盾牌上发出嗡嗡的震响。

  马上为首的那人眼神狞厉,面沉似水,恶狠狠地瞪着众人藏身的屏障。千钧一发之时,灰狼一把扯住岐盛身形,只往他眼内深深一望便跃了出去……

  第九日这天,苏子鱼自昏睡中醒来,影红服侍他用膳后很久都不见司马兰廷捧了银针进来。这院子只住了他们四人,周围不闻一点人音。勉力转头望去,日影已高,他直觉发生了什么事,却苦无自由行动的能力。又过了些时候,司马兰廷方进来。也没有立时用针,先捡了一些药草煮浴,轻轻抱了他浸入水中。

  苏子鱼隔着雾气看他哥哥的眸子,阴冷之中竟蒙覆了一层淡淡的哀伤。

  尾章三执子之手

  “出什么事了?”抿了抿嘴,声音有些低哑。

  司马兰廷扶着他坐好,转身盛了一杯清水过来喂他喝了,却没有说话。

  苏子鱼浸在热气腾腾的药浴中,水的温度很快爬到了脸上,透出一抹嫣红。司马兰廷眼中的阴冷稍稍退却了一些,顺了顺他的眉心,叹出口气。十指爬进发间穿梭在头皮上轻轻按抚起来。

  马车终于又向青州启程。

  九日九夜的结果,是苏子鱼身痛难忍变为轻轻酥酥的钝麻,虽然难受却比九日以前好过太多。

  这马车也不同来时随便“征用”的那辆,窗户上一层竹帘一层厚实裘毡,绝无漏风之虑,天气好时还可以挂起毡布让光线透射进来。那些厚厚的稻草也都换成了柔软的绵垫,银制的暖手小炉,长长的靠枕,暖和的锦被,温暖、宽敞像间舒适的小床。

  这一下子轻松不少。一旦好过了,苏小哥就开始不安分了,一路上哼哼唧唧逗他哥说话。偏偏司马兰廷却显得沉默异常。他本来就是寡言的人,但这般一整天下来才开口寥寥十数句,连苏子鱼这种没眼色的人都看出了他心情沉郁,因而有意无意的耍耍宝出出丑。他哥静静的听着,看着,仍不多话,面上却松缓很多。

  车内光线暗沉,一粗一浅两种呼吸默契融合。那喘着粗气的喋喋不休,说他塞外的光辉经历,说他如何勇敢如何机敏,说他如何气得西秦皇帝一脸土色。但说不了多会儿也就累了,司马兰廷等他渐渐有气无力,用大手盖了他的眼睛,不用骂他,不用劝他,就这样,过不多会儿他也就睡沉了。

  这天苏子鱼睡醒了起来,马车停在什么小镇上,颇为热闹。入耳都是轱辘轱辘的车辕声和嘈杂往来的市井人语叫卖声。刚刚清醒的人还有些恍惚,他动了动手指,仍是一片麻木。发觉司马兰廷并未在车厢内但想来就在附近,于是竖起耳朵仔细分辨,没听到熟悉的声音,却听见左侧靠街这面窗户外有人大声对话。

  “……可不是嘛!您这是去哪里啊?”

  “我们想着去青州,那地方离边境远,又安全。我有个亲戚就在那边,说这两年青州生活越来越顺当好过了。”

  “青州是齐王的属地啊!”

  “正是。我那亲戚说,这两年齐王派了其弟司马子鱼监管青州,那小王爷像是下功夫整治了一番,说是不比江左繁华之地差多少。”

  苏子鱼听得一阵糊涂,心中大是不解,他什么时候监管青州了?怎么又成了小王爷司马子鱼了?却听其中一人又道:

  “老哥!你还不知道吧,齐王在曲城被河间王杀了,脑袋都被割了下来传首六军……”

  苏子鱼愣怔片刻突然一阵惊慌,高声呼喊起来:“哥,哥”

  司马兰廷离马车不远,闻声急忙掀帘进来。

  苏子鱼五指一张,胳臂直伸了过去。司马兰廷一把握住了,顺手塞了一包香喷喷的炒栗子在他怀里,皱眉道:“不要乱动。”

  苏子鱼握了那手,熟悉的温度,熟悉的触感,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却觉得冷意袭身,他借着司马兰廷之力,向上蹭了蹭,抬头盯着他哥清冷的眸子。

  “哥……”

  感觉到他下拉的意图,司马兰廷埋下头凑到他眼前。苏子鱼看了半晌,使劲嗅了嗅,嗯!熟悉的气味。这下确信了,肯定了,不是假的。

  “……可,曲城的……是谁?”

  司马兰廷缓缓抬起头来,眼睛望着挂着竹帘的窗户,从丝丝缝隙中看出去,看到很远的地方。

  有寒风透过竹帘吹拂进来,这温暖的小车厢中竟让人突觉萧索。苏子鱼盯着他的神情,心中一动,突然就明白了:“是……岐……”

  司马兰廷眼光微微闪动,拇指轻轻淡淡的抚摸着苏子鱼的手背,握得更紧了些。

  “是灰狼。”

  苏子鱼心头一阵难受,脑袋还没消化清楚,已觉心痛得越拧越紧,拧着拧着拧出了眼泪。

  司马兰廷见他一脸惨白眼泪汪汪,赶紧把他揽进怀里,皱了眉却不知怎么开口才好。

  “大战那天,说是他和岐盛互换了身份……”

  苏子鱼终于转过味儿来,低泣慢慢专为嚎啕又慢慢转成哽咽。司马兰廷拍着他的背,想着自己九锡加封,初掌大权时河间与长沙已显反象,如果不是早早另立主意,是不是今天死的就真是自己了?即便可以一时应付过去,可这天下祸端早埋,怕内忧外患的情形终是无可避免。现在却能脱身而去,不由得心底涌上一阵轻松。只是那些默存于身边多年的温暖,一朝顿失,心里竟难受得空荡荡的,连往昔相处都不敢多加追忆。他司马兰廷到底被怀里这个小东西影响至此……

  苏子鱼渐渐平息下来,司马兰廷正以为他哭累后睡了,握着的手却突然动了一下。

  “为什么要打仗?为什么要死这么多人?”

  “……”

  “小狼哥……”苏子鱼眼中又有了水汽,想着自己从洛阳出来,一路上他把自己护得滴水不漏,却总是默默无言不声不响的跟在后头,好不容易在塞外有些改变了,不再那么悲伤孤独了,却……

  “不是坏人……真不明白,为什么有这样的孽报。菩萨总说因果报应,可人一辈子受苦受得莫名奇妙的,享福也享得莫名奇妙的。即便有什么恶因,但就这么死了,这一世记不得上一世,不知道该醒悟什么该改什么错,也不知道要发扬什么善德,那两世间又有什么关系?这世间的人又不是人人都俱大智慧,都明白因果之事,这样能达到佛祖本意吗?难怪人家说天道不明,诲莫高深……”

  司马兰廷暗暗叹口气,一边听他絮絮叨叨的说着,一边帮他整理卧处放他重新躺好。把那包已经冷却的糖炒栗子放到一边,再替他擦净泪水鼻涕混糊的脸。这时车已重新启程,才出镇子速度还不快,窗外那些车马声却渐渐沉寂了。苏子鱼抓着他哥的手不放本已慢慢闭了眼睛,却突然睁开来,眸子一遍清明。

  “哥。咱们不要打仗了,谁都不要再死了!”他想起那两个路人的对话,眼中出现一抹坚定:“我们先把青州建设好吧,建设成最安全最繁华最安康最幸福的地方,让所有受战火荼毒的人都到青州来,让所有失去家园的人到青州来安家!”

  “……嗯。”

  “然后让师叔他们来说法给大家知道,让大家都不做错事,都当好人,都不怕因果孽报。”

  “……嗯。”

  苏子鱼使劲紧了紧相握的手,虽然他能使出的力度很微弱,可司马兰廷仍然很清晰的感受到了。

  “我们一起竭心尽力,好不好?”

  “……好。”

  司马兰廷看着他眼底的兴奋,虽然面上仍是平静无波心里却是高兴。看着两人紧紧相握的手,淡淡道:“你也要说到做到,不要再乱跑,你若是再敢跑掉,我就打断你的腿……”

  尾章四与子偕老(一)

  苏子鱼是谁?

  有人说,苏子鱼是成武侯苏卿怀的第六子,庶出。

  有人说,苏子鱼其实不是苏子鱼,应该叫司马子鱼。

  有人说,苏子鱼是正宗的皇室血脉,齐王司马攸的儿子,司马兰廷的亲弟弟。

  无论如何,后面这个说法更被世人所接受,要不然他怎么成了淮陵王成了一州之主了呢?正因为这样,苏子鱼这个名字被司马子鱼所取代,广为人知。但其实苏子鱼就是苏子鱼,是那个不怕受苦受累就是受不得气,需要人疼爱需要人关怀的跳皮猴子。

  当然,也受不得过度的“关爱”……

  这个难得的大晴天,苏子鱼搭着棉被裹着皮裘靠在窗前享受冬日暖阳。淮陵王府表面上是苏子鱼的府邸,虽然两年来他人没在这里一天,可政令都是已他的名义发布的,按理说他还成了正主。

  这府邸到底不比洛阳齐王府,远没有那么金碧辉煌奢华精致,但胜在宽广又不失秀气,即使万木枯竭的冬日,外院也是花木奇艳,绿竹成林。此时游廊上兰花儿提着嗓子闹腾得正欢畅,屋子里比兰花闹腾得还欢畅的是明叔。

  “小王爷,再加个靠枕吧,软和舒服些……”

  “虽然天气好毕竟入冬了,还是把手炉放怀里,仔细僵着手……”

  “丝绿,还不去给小王爷换杯新茶来,这都凉了……”

  苏子鱼听着他一句一句的说话,硬生生打了个寒颤。

  昨天明叔带着大批人马来迎,抱着自己放声大哭的情景几乎成了噩梦,回府后这个原本爽快干脆的老人就变成了这样,一眼看不到他就不放心:“殿下退隐梵净时,老奴也去送了,千岁特意嘱咐过要好好照顾你,毕竟你哥哥性子过于冷淡,怕有疏忽怠慢之处。哪知道小少爷不声不响走了这么久,还差点在外面送了命……都是老奴没照顾好啊……”

  苏子鱼听他又念叨上了,头开始犯晕恨不能逃得远远的,只能跟着他泫然欲泣:“明叔啊……”好容易司马兰廷处理完政事回来,苏子鱼给他哥支眼色,终是把奉明哄走了。

  苏小王爷非常不识好歹的抱怨:“明叔怎么变成了这样?也太过了。”

  秋水上来递热巾帕给司马兰廷擦手。苏子鱼瞧她抿嘴瞅着自己偷笑,一派欣喜,不由得心下暗沉,眼睛移到她的肚腹上,思忖她还不知道曲城的事吧,现在祥哥生死未卜……

  司马兰廷顺着他的眼光一转,打岔道:“明叔也没多少时间来照顾你。如今我不便出面,只能让奉正他们传达,这边的事物多半靠他主持少不了他操心的地方。”

  苏子鱼有些过意不去:“我都帮不上忙……”

  身下软榻一陷,司马兰廷已坐在了旁边,从皮裘里挖出他的手仔细把脉:“等你好了再说,今天痉挛没有?”

  因为麻木的关系,苏子鱼的表情非常僵硬,全无往日嬉笑怒骂随心所欲的活泼之态。他细细体味着经脉血液,体表骨肉从涌泉至百会无处不在的酥刺感,长长叹了一声,扯着嘴皮含混吐出一句:“没有,呼吸也还好。”

  “吐纳也要适可而止。明天开始,我接着替你疗伤。”司马兰廷重新放好他的手,接过秋水奉上来的茶水后挥了挥手,只留了一个小丫头在外头听差。

  “你多休息两天,把事情处理完再说吧。”苏子鱼靠在榻上一动不动,只一双眼睛跟着司马兰廷转:“我……我不想你太累。”

  “我不喜欢你这幅样子,一点表情都没有。”司马兰廷抚着他的眉眼,轻轻言道:“冷冷硬硬的,连是不是害羞,都看不出来。”

  苏小哥心里真有些“含羞带怒”了,现在他已比前几日松活几许,头硬是猛的一摆,挣脱了他哥的**,但也只能做到这样,若是他没病没痛的早一巴掌拍过去了。

  “我这是没有办法!不像有的人,明明没病没痛硬是每天一张阎王脸。”

  司马兰廷顿了一下,见他用僵硬的脸说出带火气的话,却没有一丝苏子鱼式的愤怒,不由得笑起来,忽地又顿住了:“我往日都是这样吗?”

  苏子鱼眼睛瞪得溜圆,眨了眨转到一边不再看他。

  司马兰廷看着阳光下他轮廓分明的侧面,平白有些止不住心疼,竟然低声像解释一般道:“我……只是习惯了。原来你……是这种感觉。”

  苏子鱼大觉怪异的盯他一眼,张了张嘴,垂了眼皮又抬起来,讷讷地说:“其实,我们一起时,你多半是……不错的,并没有那么……”

  司马兰廷笑著对上他的目光。轻柔的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像玉,莹白而漂亮。苏子鱼怔住了,突然烧红了脸颊,止都止不住。

  笑吟吟地托著他的下颚转过来,司马兰廷慢慢靠近,近到彼此气息相闻,最后却只是轻柔刷过他的嘴唇就放开了。小小地叹了气道:“还是等你好了再说吧……”

  苏子鱼放开憋着的气息急喘两下,整了整嗓子,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日前奉毅送你师伯师叔他们到达了庐山,现在奉勤留在那里养伤,不久就会回来了。”

  司马兰廷没有追着打趣突然转了话题,苏小弟果然被引开了,转了眼睛过来问:“他们都还好吧?”见司马兰廷点头他也不再多说什么,众僧一行一直传回来的都是好消息,何况师叔法力高强也无须多担心什么。只是……

  “曲城那边,能不能找回小狼哥的尸首……起码,不要让人传首六军。”即便是人死如灯灭,可这等侮辱实在让人不忍。这是代司马兰廷死去的啊。

  “军中遍传的不是真的首级。”司马兰廷语气沈了下去:“是头盔。监军回报说尸首应该是被重伤的岐盛抢出去了。”

  “那会不会……”

  看眼中盛满期翼,司马兰廷沉默了一下,模棱两可的说:“如果有一丝可能,岐盛也会尽力去救的……”

  尾章五与子偕老(二)

  几日之后降了初雪,庭院内外一层银装素裹。

  苏子鱼趴在软榻上从缝隙间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竹帘外,漫天飞扬著碎碎落落的轻雪,如此寒冷的天气却并不能降低他心里的焦躁。

  重新开始疗伤后起色微乎其微,这一个月以来他总是休躺在床榻之上,动辄由人服侍,眼看着大家繁忙脚不沾地,自己却什么都不能做,除了焦躁之外他还有些不甘。

  把脸埋进在丝绢的靠枕里,掩住了那口长长叹气。

  今日司马兰廷比往日稍微迟回了一些,到了未时仍不见身影。苏子鱼半垂着眼帘看着那从天而降的莹白飞屑,渐渐出了神。

  自己过于清闲,司马兰廷又太过操劳。每日午前他要听各处汇报,处理政务,午后过来稍歇片刻就得替自己连续疗伤到酉正,所以眼下这般情况就算心有万般不耐,他也不敢显露些许,最多就是没人看见的时候多叹几口气多念几遍经文,免得让人更烦心。

  风似乎带著寒气,透过帘隙吹到了他的脸上,还带进了远处突然响起的嘈杂之声,他倾耳听了听,仍是若有若无的。但过不多久,苏子鱼便瞧见了司马兰廷的身影,他那身秀金白袍被风带得衣袂飘扬,刚转过了游廊踏进了院门。

  他急忙回过头叫来绫罗放下窗前的厚毡。司马兰廷进门时苏子鱼装作才被惊醒的样子,对他哥毫不吝啬的送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齐王任由丫头上来换了衣服,然后净面暖手。巾帕递绫罗时他突然言道:“明日起,不许让二爷出内室了。”

  “哥!”苏子鱼差点翻身跳起来,只是差点而已,他压根跳不起来。

  “我昨天说的话你总是当耳旁风。你觉得这是几月天,能让你这么两扇大窗的敞着纳凉?”

  他已经不能出门了,难道连看看外面都不行了吗?苏子鱼心里急苦,却没有多分辨,只垂了眼眸下去。

  司马兰廷踱过来坐到他身边,神情倒是一片平静:“知道自己有多瘦么?”只这一句话便化解了苏子鱼心里的怨气,他有些不明所以,明明是自己病了瘦了,却莫名的觉得心虚觉得愧疚。

  “我知道,你难免烦闷……再忍忍吧。”司马兰廷把手贴到他的脸上,眼神带着凌厉和温柔,像是责怪像是叹息的说着:“好凉……”

  苏子鱼眼巴巴的看着他,怎么还能兴起一丝的不满?他蹭了蹭司马兰廷的手,算是乖顺的表示了默认。

  “曲城的残部撤回来了。”

  苏子鱼靠在枕头上闭了眼睛,“嗯”了一声。他眼里浮现出从塞外高山上俯瞰下来的景象,整个世间都是尘,一分一寸细微渺小,就仿佛这一个个劫难之于浩瀚苍天,其实不算什么。无处可避的风雨袭来,唯有蜷了身子一任风狂雨骤。这人存世间本没有受不了的苦,就是碎了,那零落的碎片上也会在地上闪耀粼粼光辉。至少对于他来说,灰狼、奉祥,他们都是。

  “奉祥受伤不轻又失了一只手,秋水也要生产了,我想送他们去岛上将养。”他平淡的说明,将苏子鱼两只手都包入掌中暖着。

  “方才是他们见着了?”

  “嗯。”

  苏子鱼睁开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亮晶晶的,袖子底下的手紧紧反握了司马兰廷的。

  “还活着便好……”

  丝绿在外外面传禀:“扁鹊堂两位大夫到了。”

  司马兰廷站起来,接过绫罗递过来的银针,给才进门的两名老者让出位置。今天的疗伤时间开始了……

  这一年,苏子鱼度过了和司马兰廷在一起的第二个新春。虽然整个晋王朝都在风雨飘摇中,但青州的新年气氛依然浓郁,淮陵王府虽不如前年还在洛阳时那般隆重铺张,该有的该办的却也没少了去。

  苏子鱼这时候已经能由人搀扶着稍微行走了,不过劳神费力的事司马兰廷仍不许他多做。他最常做的事仍是卧于松软的床上,听自然的风雨声涤荡自然的景物。

  开春后虽然岐盛和灰狼仍旧没有一点消息,但奉毅等人也从庐山和建康回来了。

  苏子鱼坐在廊下细细读着奉勤带回的信函。昨夜疾风骤雨,今日却阳光普照,显露出那份春天的明媚灿烂。头顶上,鹩哥兰花经过一冬的畏寒,终于也兴奋起来重新操起清晰响亮的呱噪之声。

  “你师父说什么了?”

  “没什么。”苏子鱼放下信函,眯着眼睛看着眼前尚不蓬勃的春光,再转过头去看身旁的司马兰廷:“和我们想的一样。”

  司马兰廷回头对视,不免又是一笑。这一笑全是温和平淡:“他看见的可比我们周全多了。”

  “哥,”苏子鱼想了想斜靠在司马兰廷身上,突然闲闲的问道:“要是我真的再恢复不了怎么办?”

  司马兰廷痛惜地搂紧他:“相信我,再等一等,再耐心等一等。”

  苏子鱼点点头:“我信你啊!可要是万一呢?”

  司马兰廷心中涌上一份柔情,轻拍拍他的后背:“即使真的不能再习武也没什么,我总能护你周全的,我们在一起也没什么好怕的。”

  苏子鱼笑眯眯的,真有几分洒脱:“是啊,最多就是身体虚弱一点不能习武而已。”又叹一声:“不过我很快就会比你老了。”

  司马兰廷失笑,曲指敲了他一下:“这倒不用担心,我这里父王留下的金丹至少可以保你再活一百年。”

  “一百年?”苏子鱼皱眉:“似乎挺长的。”

  司马兰廷轻轻地在他唇上落下一吻:“……不过一百年,我倒觉得太短了。”

  苏子鱼顺眼望出去,一地迎春的细碎花瓣。刚盛的花朵被昨夜的风雨揉躏过,那一树的繁华仿佛是滴血的泪痕。花如此人亦如此,万物都有自己的风雨,一棵树的劫难损伤的仅是一季的颜色,待到下季或是明春,依然将生发新的繁盛。

  人间春色如梭过,花落之后不见我。三千繁华何为相?还看他年旧颜色。

  正文完结

  恶搞版后记

  咳!

  情况是这样的。

  我其实不知道什么叫耽美。真的,作为一名武侠爱好者,俺压根不知道什么叫耽美,这文俺最初也不是想写成这样的……

  话说小六(注:小六就是在下)看了《大唐双龙传》后就一直心心念念写一部旷古烁今,赶“金”超“黄”的超级武侠,于是俺就设定了两个兄弟为主角。俺想,俺这两个主角一定要是高手,高手之高高手,要能赛过东方!要能打倒寇仲!才当得起“绝世超群”这四个字。

  可是,什么人武功能如此之高呢?

  和尚!道士!

  于是俺们《花落》两兄弟就一个学佛,一个学道了。

  背景设定好了,小六开始取笔名。话说一个好的笔名是一本书成功的开始,俺对起名这件事是非常看重的(注:俺绝对不是迷信!)俺斋戒沐浴,焚香净手,拿出一本《全宋词》开始抓阄!

  哪知道出师未捷身先死啊~!俺流年不利啊~!想宋词里面这么多好名字,像什么鹤冲天、归朝欢、西江月、凤归云……等等等等,不甚枚举的好名字啊,偶愣是一个没抽到,抬手一点,“六丑”!

  六丑啊~?六丑~!

  俺当时就黑了半边脸,低头看了看俺家的沙皮狗八丑……俺要是叫这名字,俺不就跟G一家了么……

  俺厚着脸皮,斋戒沐浴,焚香净手,再次拿出《全宋词》决定:重抽一个!

  俺闭着眼睛一点!

  这回美是美了,可美得太过分了西施!

  西施啊~?西施~!

  你说我要是取这么个名字不是明摆欺骗读者大众么,要是引起人家嫉妒怎么办?要是人家来砸场子怎么办?更何况,这还是跟G一家啊,压根没跑出界!

  俺还是叫六丑得了。

  于是俺就这么诞生了。

  俺开始笔耕不辍,勤恳挖坑。

  写啊写啊,大纲出来了。写啊写啊,苏小鱼出山了,写啊写啊,苏小鱼应该遇到美女一号了。

  那美女真是~

  美啊~

  飘飘若仙,不食人间烟火~

  可是,俺活到25岁,连美女的手都没牵过,这小子转眼就搞到一个仙女MM,这是不是太不公平了一点。光大的旷男怨夫能答应么?!

  不能!

  要是引起人家嫉妒怎么办?要是人家来砸场子怎么办?算了,别让丫遇到美女了,干脆遇到他哥得了。人徐子陵和寇仲不就是伙在一起才能干出大事业么……

  于是,苏小哥遇到了司马兰廷。

  司马兰廷,飘飘若仙,不食人间烟火……

  俺继续笔耕不辍,勤恳挖坑。

  写啊写啊,兄弟俩一起了。写啊写啊,兄弟俩分开了,写啊写啊,苏小鱼应该遇到美女二号了。

  那美女真是~

  水水灵粉嫩嫩啊,倾城倾国~

  可是,人红玉正值悲切之时,苏子鱼要是趁机而入,这不是下流无德么?!正义的旷男怨夫们能答应么?

  不能!

  算了,还是让他们保持姐弟之情得了。

  俺这绝对不是嫉妒!俺绝对不是那种挟私报复的小人!你看,我不是立马就要给哥哥安排一个美人了么。

  司马兰廷的第180号小**,王飞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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