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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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暗淡的灯光下,傅雨城仍然无知无觉地睡着。
他的呼吸悠长而匀净，身上胡乱裹着一张陈旧俗气的玫瑰色毛毯,露出一截修长脆弱的脖子。
毫无防备的。
少年的视力极其良好,他甚至可以看见，那个人脖颈侧面隐约搏动的淡青色血管。
和清醒的时候比起来,睡着的男人显得安静而无害，也不会说出类似于“各奔东西”这种混账话。
白漠悄无声息地盯着对方,觉得心跳得厉害。
如果,如果这个人不能恢复精神力……自己是不是,是不是就可以把他牢牢攥在手心里？
永远不让他离开,永远不让他去找其他人。
甚至，甚至可以对他……对他……
只是稍微想了想,少年的身子就不由自主地颤了颤。某种难以言喻的隐秘渴望,让他几乎觉得头皮阵阵发麻。
他不敢再看对方，匆匆把目光往下垂了些。不经意间，却看到了毯子滑落在地板上的一角——那里有一块陈旧的褐色血迹。
那块血迹……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傅雨城为了救他,与沙虫搏斗时受伤留下的。自己洗过好几次,却怎么也洗不干净。
白漠呆呆地盯着那块血迹,一时间只觉得胸膛之中,渴望、愧疚、感激、痛楚、不甘……种种情绪，简直如同涨潮时的海浪一般,汹涌澎湃地撞击着他的心口。
过了许久,他才用力闭了闭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自己不能……不可以。
刚才那种想法……太卑劣了，也太可怕了。
简直像一朵剧毒的罂粟花，用他此生最想要的东西，引诱着他，纠缠着他，让他往漆黑的深渊里堕落。
……
第二天，傅雨城开着越野车，两人继续往冰原深处进发。因为轮胎绑上了带刺的金属防滑链条，越野车的速度慢了许多。
到了晚饭时分，傅雨城缓缓把车停了下来。
他望着前方平整的冰面出了一会儿神，忽然道“小漠，收拾一下，多穿一点儿……我们下车吃晚饭。”
白漠愣了愣“为什么要下车？”
傅雨城偏过头来，神秘地笑了笑“下了车，你就知道了。”
永夜面非常寒冷，虽然还没有到达魔鬼冰洋的中心地带，但温度已经降到了接近零下二十度。
傅雨城贴身穿了一件厚实的羊绒衫，又加了一件羽绒服，最后套了一件抓绒防水冲锋衣，才下了车。
或许是因为体质原因，白漠并不怎么怕冷，只随便套了个薄薄的运动外套。
傅雨城拎着一支冰镐，在冰面上走来走去，东敲敲西敲敲。
最后，他认定了一处冰层稍薄的地方，“啪啪啪”地铲了起来。不多时，冰面上就出现了一个井口大小的洞。
傅雨城又拿了些压缩饼干，捏碎后撒进水里。
白漠眨了眨眼睛，终于明白了他想干嘛“雨哥，你想在这里……捕鱼？”
傅雨城耸了耸肩“我以前为了捡东西，来过几次魔鬼冰洋……这附近有好几种变异海鱼，味道都特别鲜美。而且，这里的冰层还不算太厚，再往前面走一段，冰层足足好几米厚，就撬不动了。”
对于捕鱼，傅雨城显然十分有经验。
他拿着柄简陋的鱼叉，一双眼睛紧盯着冰洞里黑黝黝的水面，整个人屏息凝神。
过了许久，他猛地一叉下去！
水波震荡！
一条肥大而丑陋的黑色海鱼，被牢牢地钉在了鱼叉上，兀自活蹦乱跳着，一条大尾巴把水甩得到处都是。
傅雨城看着这条又肥又丑的鱼，有些为难地抓了抓头发，又看了白漠一眼“咳，这是一种很常见的变异怪鱼，俗名叫黑背丑鱼，可以吃的。只是，我那个……厨艺不太好。”
“嗯，我当然知道。”白漠明白对方的意思，忍不住有些好笑。他把车上的应急小油炉搬了下来，又拿出几瓶调料摆在炉子旁。
少年蹲在冰窟窿旁边，很麻利地把这条倒霉的怪鱼洗剥干净，而后把它串在鱼叉上面，就着油炉的火苗烤了起来。
他一边不停地翻转着鱼叉，一边涂抹着各种调料，麻油、辣椒、盐……
傅雨城也在火炉旁边席地坐了下来。他一边百无聊赖地烤着手，一边不停地念叨“……好了没有？应该好了吧？能吃了吗？”
白漠无奈道“别着急，再等一会儿。”
深蓝色的苍穹中繁星闪烁，两个人在冰天雪地里一边烤鱼，一边聊天，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鱼肉非常鲜美，就是刺有点多。
傅雨城是个急性子，好几次都差点被鱼刺卡着，不由得骂道“什么玩意儿，这鱼没进化好吧！上次我抓的那条，就没这么多刺……”
白漠无奈道“雨哥，人家这鱼，又不是进化给你吃的。再说，你也吃得太快了……我都说了，让你吃我剔过刺的，你又等不及。”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小碟子递了过去，里面是几片剔干净的鲜嫩鱼肉“喏，这个没刺。”
“呃，这……”让小孩儿给自己剔鱼刺，傅雨城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但终究没有推拒，还是接了过来。
他尝试着吃了一口，鱼皮焦香鱼肉嫩滑，而且没有半根鱼刺，不由得夸道“嗯，还是小漠你比较细心。”
少年看他吃得高兴，轻轻抿了抿唇，试探着道“你要是喜欢吃烤鱼，我一辈子给你剔刺，好不好？”
傅雨城笑道“只怕等你长大了，就不乐意了。”
白漠垂下眼帘，低声道“如果我说，我乐意呢？”
“唔，你这小鬼才十几岁，说什么傻话呢。一辈子……”傅雨城一边吃着烤鱼，一边含含糊糊道。
白漠顿了顿，才忍耐一般道“不是傻话。我愿意……不，我想给你剔鱼刺。”
傅雨城眨了眨眼睛，他忍不住想，这小孩儿……是不是有点太粘自己了？
虽然长兄如父，但这小鬼如今也十六七岁了，马上就要成年了，怎么最近感觉有点儿……不过，等他以后长大了，有了更广阔的世界，或许想法就变了。
傅雨城想了想，找了一个妥帖的说法“如果你愿意，那我当然求之不得了。”
如果顺利的话，等自己办完了事情，一切都安定下来……到了那个时候，就算大家都有了各自的生活，也可以经常走动，一起吃吃饭烤烤鱼，又不是什么难事儿。
少年猛地抬起头，连眼睛都亮了“真的？！”
傅雨城耸了耸肩“这还能有什么假的。”
白漠仔细观察着对方的神色，似乎在判断着什么。过了许久，他才道“那……你是答应了？”
傅雨城有些莫名其妙，答应……答应什么？答应让这小子剔鱼刺？
他还没琢磨出什么名堂，白漠看着他，忽然就笑了。
傅雨城被这个笑容晃得愣了愣。这小孩儿平时总爱绷着张脸，很少露出笑容，此时笑起来，很有点冰雪初融，春暖花开的感觉。
少年看着对方，嘴角止不住地往上翘。
他似乎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傻，便往前倾了倾身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把额头轻轻搭在对方肩膀上，低声道“你可是答应了啊。那以后不准丢下我，也不准再说什么……各奔东西。”
原来是这个啊……傅雨城忍不住暗暗好笑。这小鬼一直没啥安全感，现在年纪还小，生怕被自己抛弃，等以后长大一点儿，估计留都留不住。
他摸了摸肩膀上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柔声安慰道“嗯。”
“不许骗我。”白漠闷闷道，“不然，我会生气的。”
傅雨城随口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少年不满地轻哼了一声“你最喜欢骗人了。你第一次见面就骗我，说要抓了我卖给实验室。”
“呃……我那是开玩笑嘛，你怎么这么记仇啊。”傅雨城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我什么都记着呢。”白漠嘀咕了一声，又哼哼唧唧地在对方肩窝里磨蹭了许久。
傅雨城觉得自己像个巨大的安慰抱枕。
他忍了一会儿，终于把少年拨到一边“差不多行了啊，多大的人了。你上次还说自己快十七了，马上就要成年，让我别把你当小孩儿……怎么现在还撒起娇来了。”
“……哦。”白漠不情不愿地坐了起来。
他低着头，似乎在看着炉子上的火苗，眼角却一直忍不住去瞟傅雨城。
这个人刚刚答应了，不会丢下自己。尽管少年知道，对方并不是那种意思，但是，只要能够一直，一直在一起……
或许，总有一天……
白漠望着噼噼啪啪的火苗，脑海中忍不住浮想联翩，有了许多关于未来的美好幻想，连眉眼都舒展开来了。
傅雨城搞不清楚这小孩儿在想什么，也就任由他爱咋咋地，自己继续吃着烤鱼。
两个人吃饱了烤鱼，一时半会儿也不想回车上去，便在冰原上肩并肩地躺了下来，看着辽阔高远的漫漫夜空。
傅雨城看了一会儿，忽然道“小漠，你是九月十五的生日，对吧？”
白漠道“嗯。怎么了？”
傅雨城抬起手，指着夜空中的某个方向“喏，那就是你的星座——处女座。说起来，难怪你这小子洁癖又龟毛……”
白漠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看见一大片闪烁的繁星，也不知道他究竟说的是哪里。
傅雨城耐心道“嗯，确实不大容易分辨。你看那儿，是不是有三颗很亮的星星，组成一个等边三角形？边上那颗，叫做角宿一，它是颗一等星，也是处女座的α星。”
白漠终于看到了那颗α星，那是一颗极其明亮的星星。
他看了一会儿，忽然道“雨哥，你是什么星座的？你从来没有提起过自己的生日……以前我问你，你也含糊过去了。”
傅雨城愣了愣，笑道“呃，我对这些事情，不大在意啦。你一定要知道的话，我是11月9日出生，天蝎座。”
白漠望着茫茫星空“那……你的星座在哪里呢？”
傅雨城指了指东南方向“那边的地平线上面，有没有看到一颗孤零零的橙色星星？那就是心宿二，天蝎座的α星。”
白漠呆呆地看了许久，忽然道“这两个星座，离得好远啊。”
他想了想，又道“不过，我们离得很近。”
少年一边说着，一边微微侧过头，望向身边的人。
傅雨城也刚好侧过头来，两人四目相对。
白漠呆望那双漆黑中带着隐隐墨绿的眼睛，只觉得这双漂亮的眼睛里，落满了漫天星辰，而自己坠落其中，永无止境。
此时此刻，上方是深蓝色的璀璨星空，身下是大片白色的苍茫冰原。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时间在这一瞬间，几乎冻结了。
“小漠，你……”傅雨城眨了眨眼睛，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只是他还来不及多想，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咔嚓咔嚓”的连续响声。
傅雨城微微一愣，随即猛地站起身来“糟了，冰面裂了，快跑！”
白漠还没反应过来，傅雨城已经一把抓起他的胳膊，拉着他向越野车狂奔而去！
越野车飞驰在无边无垠的冰原上，身后的冰层一路“噼里啪啦”地裂开，宛如蛛网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冰层的破裂声才渐渐消失。
傅雨城松了一口气，缓缓停下越野车。
他环顾四周，发现车子来到了一个雾蒙蒙的地方，四周白茫茫一片，可见度极差。
傅雨城忍不住骂了一句“这是跑到哪个鬼地方来了？”
白漠盯着窗外，忽然道“雨哥，你看那边。”
傅雨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遥远的前方，雾气中出现了许多影影绰绰的高大船影，以及林立的桅杆和船帆。
“难道是聚居地？”傅雨城不由得精神一振，“我之前听说，那些核文明的居民们，他们利用废弃的大型船只，作为聚集居所。他们生活的能源来源，是一艘核动力航母……”
白漠望着那片船影“我们过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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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暗淡的灯光下,傅雨城仍然无知无觉地睡着。
他的呼吸悠长而匀净，身上胡乱裹着一张陈旧俗气的玫瑰色毛毯,露出一截修长脆弱的脖子。
毫无防备的。
少年的视力极其良好,他甚至可以看见，那个人脖颈侧面隐约搏动的淡青色血管。
和清醒的时候比起来,睡着的男人显得安静而无害，也不会说出类似于“各奔东西”这种混账话。
白漠悄无声息地盯着对方,觉得心跳得厉害。
如果,如果这个人不能恢复精神力……自己是不是,是不是就可以把他牢牢攥在手心里？
永远不让他离开,永远不让他去找其他人。
甚至，甚至可以对他……对他……
只是稍微想了想,少年的身子就不由自主地颤了颤。某种难以言喻的隐秘渴望,让他几乎觉得头皮阵阵发麻。
他不敢再看对方，匆匆把目光往下垂了些。不经意间，却看到了毯子滑落在地板上的一角——那里有一块陈旧的褐色血迹。
那块血迹……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傅雨城为了救他,与沙虫搏斗时受伤留下的。自己洗过好几次,却怎么也洗不干净。
白漠呆呆地盯着那块血迹,一时间只觉得胸膛之中,渴望、愧疚、感激、痛楚、不甘……种种情绪，简直如同涨潮时的海浪一般,汹涌澎湃地撞击着他的心口。
过了许久,他才用力闭了闭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自己不能……不可以。
刚才那种想法……太卑劣了，也太可怕了。
简直像一朵剧毒的罂粟花，用他此生最想要的东西，引诱着他，纠缠着他，让他往漆黑的深渊里堕落。
……
第二天，傅雨城开着越野车，两人继续往冰原深处进发。因为轮胎绑上了带刺的金属防滑链条，越野车的速度慢了许多。
到了晚饭时分，傅雨城缓缓把车停了下来。
他望着前方平整的冰面出了一会儿神，忽然道“小漠，收拾一下，多穿一点儿……我们下车吃晚饭。”
白漠愣了愣“为什么要下车？”
傅雨城偏过头来，神秘地笑了笑“下了车，你就知道了。”
永夜面非常寒冷，虽然还没有到达魔鬼冰洋的中心地带，但温度已经降到了接近零下二十度。
傅雨城贴身穿了一件厚实的羊绒衫，又加了一件羽绒服，最后套了一件抓绒防水冲锋衣，才下了车。
或许是因为体质原因，白漠并不怎么怕冷，只随便套了个薄薄的运动外套。
傅雨城拎着一支冰镐，在冰面上走来走去，东敲敲西敲敲。
最后，他认定了一处冰层稍薄的地方，“啪啪啪”地铲了起来。不多时，冰面上就出现了一个井口大小的洞。
傅雨城又拿了些压缩饼干，捏碎后撒进水里。
白漠眨了眨眼睛，终于明白了他想干嘛“雨哥，你想在这里……捕鱼？”
傅雨城耸了耸肩“我以前为了捡东西，来过几次魔鬼冰洋……这附近有好几种变异海鱼，味道都特别鲜美。而且，这里的冰层还不算太厚，再往前面走一段，冰层足足好几米厚，就撬不动了。”
对于捕鱼，傅雨城显然十分有经验。
他拿着柄简陋的鱼叉，一双眼睛紧盯着冰洞里黑黝黝的水面，整个人屏息凝神。
过了许久，他猛地一叉下去！
水波震荡！
一条肥大而丑陋的黑色海鱼，被牢牢地钉在了鱼叉上，兀自活蹦乱跳着，一条大尾巴把水甩得到处都是。
傅雨城看着这条又肥又丑的鱼，有些为难地抓了抓头发，又看了白漠一眼“咳，这是一种很常见的变异怪鱼，俗名叫黑背丑鱼，可以吃的。只是，我那个……厨艺不太好。”
“嗯，我当然知道。”白漠明白对方的意思，忍不住有些好笑。他把车上的应急小油炉搬了下来，又拿出几瓶调料摆在炉子旁。
少年蹲在冰窟窿旁边，很麻利地把这条倒霉的怪鱼洗剥干净，而后把它串在鱼叉上面，就着油炉的火苗烤了起来。
他一边不停地翻转着鱼叉，一边涂抹着各种调料，麻油、辣椒、盐……
傅雨城也在火炉旁边席地坐了下来。他一边百无聊赖地烤着手，一边不停地念叨“……好了没有？应该好了吧？能吃了吗？”
白漠无奈道“别着急，再等一会儿。”
深蓝色的苍穹中繁星闪烁，两个人在冰天雪地里一边烤鱼，一边聊天，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鱼肉非常鲜美，就是刺有点多。
傅雨城是个急性子，好几次都差点被鱼刺卡着，不由得骂道“什么玩意儿，这鱼没进化好吧！上次我抓的那条，就没这么多刺……”
白漠无奈道“雨哥，人家这鱼，又不是进化给你吃的。再说，你也吃得太快了……我都说了，让你吃我剔过刺的，你又等不及。”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小碟子递了过去，里面是几片剔干净的鲜嫩鱼肉“喏，这个没刺。”
“呃，这……”让小孩儿给自己剔鱼刺，傅雨城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但终究没有推拒，还是接了过来。
他尝试着吃了一口，鱼皮焦香鱼肉嫩滑，而且没有半根鱼刺，不由得夸道“嗯，还是小漠你比较细心。”
少年看他吃得高兴，轻轻抿了抿唇，试探着道“你要是喜欢吃烤鱼，我一辈子给你剔刺，好不好？”
傅雨城笑道“只怕等你长大了，就不乐意了。”
白漠垂下眼帘，低声道“如果我说，我乐意呢？”
“唔，你这小鬼才十几岁，说什么傻话呢。一辈子……”傅雨城一边吃着烤鱼，一边含含糊糊道。
白漠顿了顿，才忍耐一般道“不是傻话。我愿意……不，我想给你剔鱼刺。”
傅雨城眨了眨眼睛，他忍不住想，这小孩儿……是不是有点太粘自己了？
虽然长兄如父，但这小鬼如今也十六七岁了，马上就要成年了，怎么最近感觉有点儿……不过，等他以后长大了，有了更广阔的世界，或许想法就变了。
傅雨城想了想，找了一个妥帖的说法“如果你愿意，那我当然求之不得了。”
如果顺利的话，等自己办完了事情，一切都安定下来……到了那个时候，就算大家都有了各自的生活，也可以经常走动，一起吃吃饭烤烤鱼，又不是什么难事儿。
少年猛地抬起头，连眼睛都亮了“真的？！”
傅雨城耸了耸肩“这还能有什么假的。”
白漠仔细观察着对方的神色，似乎在判断着什么。过了许久，他才道“那……你是答应了？”
傅雨城有些莫名其妙，答应……答应什么？答应让这小子剔鱼刺？
他还没琢磨出什么名堂，白漠看着他，忽然就笑了。
傅雨城被这个笑容晃得愣了愣。这小孩儿平时总爱绷着张脸，很少露出笑容，此时笑起来，很有点冰雪初融，春暖花开的感觉。
少年看着对方，嘴角止不住地往上翘。
他似乎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傻，便往前倾了倾身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把额头轻轻搭在对方肩膀上，低声道“你可是答应了啊。那以后不准丢下我，也不准再说什么……各奔东西。”
原来是这个啊……傅雨城忍不住暗暗好笑。这小鬼一直没啥安全感，现在年纪还小，生怕被自己抛弃，等以后长大一点儿，估计留都留不住。
他摸了摸肩膀上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柔声安慰道“嗯。”
“不许骗我。”白漠闷闷道，“不然，我会生气的。”
傅雨城随口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少年不满地轻哼了一声“你最喜欢骗人了。你第一次见面就骗我，说要抓了我卖给实验室。”
“呃……我那是开玩笑嘛，你怎么这么记仇啊。”傅雨城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我什么都记着呢。”白漠嘀咕了一声，又哼哼唧唧地在对方肩窝里磨蹭了许久。
傅雨城觉得自己像个巨大的安慰抱枕。
他忍了一会儿，终于把少年拨到一边“差不多行了啊，多大的人了。你上次还说自己快十七了，马上就要成年，让我别把你当小孩儿……怎么现在还撒起娇来了。”
“……哦。”白漠不情不愿地坐了起来。
他低着头，似乎在看着炉子上的火苗，眼角却一直忍不住去瞟傅雨城。
这个人刚刚答应了，不会丢下自己。尽管少年知道，对方并不是那种意思，但是，只要能够一直，一直在一起……
或许，总有一天……
白漠望着噼噼啪啪的火苗，脑海中忍不住浮想联翩，有了许多关于未来的美好幻想，连眉眼都舒展开来了。
傅雨城搞不清楚这小孩儿在想什么，也就任由他爱咋咋地，自己继续吃着烤鱼。
两个人吃饱了烤鱼，一时半会儿也不想回车上去，便在冰原上肩并肩地躺了下来，看着辽阔高远的漫漫夜空。
傅雨城看了一会儿，忽然道“小漠，你是九月十五的生日，对吧？”
白漠道“嗯。怎么了？”
傅雨城抬起手，指着夜空中的某个方向“喏，那就是你的星座——处女座。说起来，难怪你这小子洁癖又龟毛……”
白漠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看见一大片闪烁的繁星，也不知道他究竟说的是哪里。
傅雨城耐心道“嗯，确实不大容易分辨。你看那儿，是不是有三颗很亮的星星，组成一个等边三角形？边上那颗，叫做角宿一，它是颗一等星，也是处女座的α星。”
白漠终于看到了那颗α星，那是一颗极其明亮的星星。
他看了一会儿，忽然道“雨哥，你是什么星座的？你从来没有提起过自己的生日……以前我问你，你也含糊过去了。”
傅雨城愣了愣，笑道“呃，我对这些事情，不大在意啦。你一定要知道的话，我是11月9日出生，天蝎座。”
白漠望着茫茫星空“那……你的星座在哪里呢？”
傅雨城指了指东南方向“那边的地平线上面，有没有看到一颗孤零零的橙色星星？那就是心宿二，天蝎座的α星。”
白漠呆呆地看了许久，忽然道“这两个星座，离得好远啊。”
他想了想，又道“不过，我们离得很近。”
少年一边说着，一边微微侧过头，望向身边的人。
傅雨城也刚好侧过头来，两人四目相对。
白漠呆望那双漆黑中带着隐隐墨绿的眼睛，只觉得这双漂亮的眼睛里，落满了漫天星辰，而自己坠落其中，永无止境。
此时此刻，上方是深蓝色的璀璨星空，身下是大片白色的苍茫冰原。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时间在这一瞬间，几乎冻结了。
“小漠，你……”傅雨城眨了眨眼睛，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只是他还来不及多想，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咔嚓咔嚓”的连续响声。
傅雨城微微一愣，随即猛地站起身来“糟了，冰面裂了，快跑！”
白漠还没反应过来，傅雨城已经一把抓起他的胳膊，拉着他向越野车狂奔而去！
越野车飞驰在无边无垠的冰原上，身后的冰层一路“噼里啪啦”地裂开，宛如蛛网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冰层的破裂声才渐渐消失。
傅雨城松了一口气，缓缓停下越野车。
他环顾四周，发现车子来到了一个雾蒙蒙的地方，四周白茫茫一片，可见度极差。
傅雨城忍不住骂了一句“这是跑到哪个鬼地方来了？”
白漠盯着窗外，忽然道“雨哥，你看那边。”
傅雨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遥远的前方，雾气中出现了许多影影绰绰的高大船影，以及林立的桅杆和船帆。
“难道是聚居地？”傅雨城不由得精神一振，“我之前听说，那些核文明的居民们，他们利用废弃的大型船只，作为聚集居所。他们生活的能源来源，是一艘核动力航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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