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4. 谢双瑶闻过则喜 鸡笼岛.谢双瑶 统治……_买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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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4. 谢双瑶闻过则喜 鸡笼岛.谢双瑶 统治……

  归根结底,可见江南乱象,是敏朝衙门已然失能之故,今日我写这一封信来,并非是为了责问买活军为何致使敏朝衙门在江南失能,天下事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买活军之精细高效,更衬出敏朝之昏庸颟顸,敏已失鹿矣黄某不解于此敏也知其无能,江南如今实为无衙门所在,宁可将此地退给买活军管治,买活军为何不收

  更有甚者,买活军为何还传信斥责敏帝裹乱,将半壁江山代管之说,斥为荒谬江南难道不是华夏古地么江南的百姓,难道不是华夏的子民么买活军难道不是自居华夏小宗,和敏军为大小宗之分,做君子之争么因小宗崛起,大宗失了对江南最后一点影响力,使得江南的乱象从少数人扩张到了绝大多数人身上,如今大小宗都不予负责,甚至这片土地,大宗愿意割让给小宗,小宗还不要,是为了什么难道连解释都不肯给一个么

  若说理由,黄某也能想出些许,自古以来,诸侯争霸,总是血流漂杵、诡计王道并行,敏朝馈赠土地之举,或为疲买、贿买之计按买活军的道统而论,此为封建王朝狡计,不以民生为念。买活军若一样是传统王朝,便不中计策,也算是理所当然,但买活军是如此自认的么买活军道统,一向以民为重,为何我等生活在江南的百姓,未能感受到买活军对江南百姓的顾念

  买活军送辽饷、发粮种、发疫苗,是针对天下的百姓,此确为德政,但为何却在江南乱象上视如无睹难道六姐不明白吗,江南为买活军股掌之地,随着买地不断繁盛,江南所受的影响也就越来越大,百姓们的担忧、烦扰也就越来越重,若买地也是封建王朝,别无他话,百姓只能忍耐,因按道统的说法,封建王朝的统治阶级为有产阶级,普通百姓,并非是王朝的一份子,而是被奴役的对象,没有任何交代,才是常理。

  试问,若买活军不是这样认知自己的,又为何会以为自己对江南百姓不需要半点交代呢便是现在不来取江南,何时来取便是现在不来办厂,何时来办买地的纺织业极其发达,江南等地,受了影响的百姓可改从何业如何得到安置便是没有具体的安置,能不能在报纸上刊发一些指引,叫这些百姓明白自己能去哪里找到相近的工作,发挥所长,而不是一无所知,茫然南下,或是家破人亡,沦为泼皮乞丐如此,叫他们如何能不怨恨买活军

  所有的影响,全是买活军造成,买活军还以华夏之主自居,却是不取江南,不问江南,连只言片语的安抚都没有,更不透露何时来取,这让民心如何能安民心不安,乱象更甚,这些乱象合该谁来负责是百姓自己,还是华夏之主

  按买活军政治课本所言,似乎买活军政权,自民而立,凡是反对者,便是十恶不赦的食利阶级,当属于可以随意消灭的对象,那么,买活军现在的行为,岂不是在江南不断的制造出反对者那些省吃俭用,甚至借贷了买了织机来,却因买活军的织业崛起,还不起债,被迫阖家为奴抵债的可怜人,他们对买活军抱有仇恨,岂非自然他们也是食利阶级么他们也合该被随意消灭么还有那些因买活军带来的流民抢掠而惨失亲人的百姓,他们又做错了什么对他们而言,买活军与敏朝又有何异

  买活军是从哪里把自己吹嘘得和敏朝有什么本质不同的买活军的政治制度,难道如政治课本所说,是诸百姓共决吗无非也是谢六姐一人之意敏朝尚且还有内阁六部,买活军有什么

  一切所有疑问,其实全因为买活军所行,和道统所言,无法全然一致,知行不能合一的缘故。知行不合一,便一定会出问题。倘若谢六姐弃了道统,做个女帝,还是建立封建政权,那么其所行固然也有其余瑕疵,但买地在江南的无所为,倒也就立刻没有什么可以指责的地方了。

  百姓对封建政权的要求必然是更低的,因归属感和亲近感也是极低,残民并不稀奇,也压根就不会指望衙门管这些事情。既然买地自我标榜为比封建社会更进一步的社会形式,那么自然要承受更高的期待,否则凭什么要求民众服从那些花样繁多的规矩,还要打从心底地去理解,把所有的权利几乎都完全让渡给官府呢千百年来的规矩,忽然间要变了,自然是因为变了更好,社会形式更好那么,买地真的是这种更好的社会形式吗从我这些年来对买地的了解,对买地道统的学习而论,似乎并非如此呢

  买地现在,似乎正处于一种非常割裂的状态之中,道统宣扬的是一切为民,但在法理上,却是将所有买地的百姓都视为谢六姐的私奴,反而比封建王朝还要更倒退一步,回到奴隶社会里去了只要买活钱还存在一日,买地的活死人,能算得上是百姓,算得上是民吗

  没有民,何来的立于民政权极其荒谬的是,买地的善政,在敏朝无疑是惠民之举,可在买地内部却无法这么称呼,因为买地就没有民,大义名分来说,全是奴,惠民之举,成为惠奴之举了

  天一君子素来言语锐利,言必有中,言如刀锋,为何从未注意到买地这极大的矛盾,未曾发文抨击,令小弟实为不解,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小弟人不在买地,也不能尽知,只有一个疑惑,萦绕心头即便只是一个名分,奴隶之中,可诞生自由的意志吗就算有再多的理由,把所有人都固定为奴隶,算不算是施政上的懒惰

  倘若六姐想要缔造的是大同社会,奴隶在大同社会中又能取得什么位置呢这两个词似乎完全处于两个方向,大同社会消灭剥削,而奴隶恰好是剥削的产物。虽然买地是不许蓄奴的,从买地内部社会来看,似乎是人人平等,但谢军主通过赋予自己独有的,蓄奴的特权,完全剥夺了活死人的许多权利,把特权集于自己一身,固然这种特权她或许并未为自己牟利,可如此的特权,和皇帝这样的独断专权者又有什么不同呢,似乎还比皇帝要更进一步呢

  而这样的特权,带来了统治上的便利,从而在社会内,经过她赋予而得到的平等,又是真的平等吗这种平等完全不如政治课本上所说,是百姓觉醒、争取来的结果,而是自上而下的神恩赏赐,这又是现实和课本极其荒谬,甚至可以说是互唱反调的矛盾。

  这样的矛盾长期存在,只会造成两个结果,要么是政治课本完全被当成八股文一般的敲门砖,入得门来,谁做八股那么就完全失去了开设政治课的意义,政治课永远都生产不出军主想要的道统门生,要么便是政治课本教导出的全是买活军的叛逆,视六姐为大奸大恶之辈不论哪一种结果,只怕都不是军主乐见,而买地官僚竟无一人能上书直抒此点者,可见买地若非人才匮乏,便是官制不合理,言路不通也

  “可见买地若非人才匮乏,便是官制不合理”

  谢双瑶喃喃读出声来,她推了推眼镜,往后倒在椅子上,继续往下看去这封信后续也没有多少了,无非是表达了对信中这两种矛盾的迷惑与不满对于政治教育上的矛盾,笔者主要是迷惑,对江南政策的矛盾则主要是不满,可以看得出来,作者肯定是江南百姓,也一定在生活中目睹了之江道百姓的种种困难和不便,所以语气上都是带着情绪的。

  写到政治教育、政治理念的矛盾时,他便理性多了,回到了一贯就事论事的口吻,当然,这不是说他提出的问题就不那么尖锐了,这一整封信的尺度都是极大,甚至有些言语可以说是当面指着她的鼻子在痛骂了,什么特权集于一身,比皇帝还要更进一步,写这封信的人胆子是真的很大骂她,当然也是需要胆量的,但其实骂谢双瑶的儒生并不少,否则也就不会有张天如这样的文人来组织反击了,但之前骂买活军的文章,都是站在老式学问的角度来反驳买活军的论调。

  比如说,通过论证封建王朝也维护百姓权益,来证明买地所谓的封建王朝统治阶级是有产者的观点非常错误云云,这还是在自己的山头骂另外的山头,立论角度以自己身边的见闻为准,举出的例子也是在封建王朝这里的例子,可以轻松看出来,骂她的人对买地的真实情况并不了解,也不能真正认可买地的道统,不过是泛读而已。

  但这个写信者,却是完全钻进了买活军的道统中去,学得已经很深入了,至少完全了解了买活军立于民心的理论基础,并且能熟练应用这一点来解读买活军在江南政策的缺失,谢双瑶看完这封信的感觉,是他不但懂了,而且对于这个道统还很有好感,甚至因为买活军背离道统的行为而感到痛心,在文字之间,能够感受到这种情绪。

  光是这点,就很难得了,因为对大多数敏朝的权贵来说,封建王朝统治阶级是有产者这种总结就是完全正确的,天下不就是天子和士大夫共治吗想要百姓做主,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如此信中这般,认为买地以百姓为统治者的立场,完全无错甚至比较先进的想法,就算在买地,都不能说是很多见。谢双瑶是知道的,买地的百姓,大概十成里有九成根本就不知道政治课本说的是什么,也丝毫不认为自己是买地的主人,还是用传统的认知角度来看待自己和衙门的关系。

  而且,这个笔者还有胆量直接指出现状和买活军道统的矛盾处当然不止一人意识到其中的问题,但敢于用如此激烈的言辞来形容、讥刺她,甚至要求张天如来转达信件,给买活周报投稿的,这还是第一人。谢双瑶相信,以此人的智慧,不至于不知道买活军在江南的影响力,虽然他用的是笔名,但以买活军的能力,要定位出他的真实身份肯定是不难的真就不怕惹怒了自己,随口一句,就让他和全家吃不了兜着走啊。

  一个身在敏朝,一次也没来过买地,却敢深入钻研买地道统,甚至投稿质疑我们真的需要君主制吗,也敢写信投稿公然大骂买活军政策疏失、道统矛盾,甚至还和张天如商量,如果买活周报不发,他该怎么通过发揭贴的方式在江南本地增加影响的年轻人买地估计他是没什么朋友,也不好委托张天如做这种事不过谢双瑶感觉张天如本人说不定会自告奋勇。对这个年轻人,谢双瑶的评价只有一个勇字,是真大胆,不是假的,就这勇气和能力,这个人不管做什么事应当都能做出些名堂来。

  “黄德冰是他啊,那就说得通了。”

  在看信的时候,就有些隐隐的预感了,看完信,拿起一边的札子一看,谢双瑶是一点都不吃惊目前来说,她接触过的历史人物,徒有虚名者很少,大多都的确有龙凤之资,想想也是,如果不是本时代,甚至是超时代的猛人,怎么可能在历史上留下属于自己的一笔毕竟是在另外一个时空,完全没有接触到先进知识,都能推出君为天下大害的思想家,胆子大是当然的

  只是,在原本的时空中,黄德冰也就止步于君为天下大害了,他看到了危害性,却是看不到出路,所以只能回到儒家老一套的诸侯封建幻想来,现在他接触到了买地的道统,一种全新的,更先进的政治学与哲学谢双瑶简直都不知道他会走到哪一步了她有一种很强烈的愉悦感虽然不排除甚至谢双瑶隐隐觉得很有可能,黄德冰之后会成为他所预测的那种被政治课本教出的买活军叛逆,把她视为窃国大奸,给她带来很大的麻烦。但是,正是因为黄德冰不但通读了课本,而且看懂了,甚至发自内心地认可了这份道统,谢双瑶才觉得她在前路看到了更多的希望你看,虽然有很多预料不到的困难,但前路终究是光明的,终究会有真正的信仰者逐渐浮现,这份道统,在异世的时空中,也终于证明了它的生命力,它是能扎下根来,吸引到当代最出色的人才,在它周围凝聚的。

  苦工没有白做,谢双瑶的嘴角翘了起来,她又一次工作到了夜深,但这一次没有丝毫的埋怨,反而完全沉浸在了这种愉悦之中幼苗终于发芽了,它还需要呵护、灌溉,但谢双瑶知道,最难的一关已经跨了过去,现在她需要的只有时间,而时间虽然是如此的宝贵而匮乏,但在不确定性前,又是多么微不足道的东西

  “喝,还去武林办事处闹过了啊。”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札子中记载的来龙去脉沈曼君、张天如都写了他们认为此信可以尝试张天如认为是必须刊发的理由,情报局也附上了黄德冰的履历以及近期动向,他是先去武林办事处,要求办事处对余姚县,以及周围所有州县的乱象负责,出面组织人手恢复生产、维持社会秩序,遭到拒绝之后,才改为写信投稿的。“还是个灵活的实干家推荐此文,张天如当赏,沈曼君能通过张天如的推荐,次等加分。”

  政审分对张、沈来说不是无足轻重的奖励,这和功高无赏不同,主要是谢双瑶推出了高额政审分兑换仙器的机制,使得对高官来说,工作出成绩不再是没有即时反馈的事情了,始终都有太多的东西可以去兑换,远的不说,健康上来讲,测一次血压的机会,这个是必要的吧,而享受来说,如果能支付海量政审分,甚至还能兑换一台仙手机完全私用呢附带太阳能充电器的那种,虽然分数要求极高,但听说已经有不少人在跃跃欲试,绞尽脑汁的凑分了

  赏了两个推荐人,接下来该考虑黄德冰本人了,谢双瑶略经考虑便做了决定,吩咐电脑前的文书,“把信的后部分,关于奴隶和道统的部分删去,只留下前面和江南百姓相关的质问。用买活军衙门的口吻回信,向江南百姓道歉,就说,这是我等思虑失误,愧然受责,凡华夏百姓疾苦,都在衙门心中,尤其江南等地的乱象,更因为买地政策直接而起,买地即便一时力有未逮,不能入主江南,但在行政上予以照应也是理所当然。将会尽快拟出时间表,列出照应、接收江南的节点和标准”

  拉拉杂杂吩咐了一堆回信的点,等文书示意都记下了,稍后会发给秘书班里的撰稿人,谢双瑶又示意她单开一个文档,“再给黄德冰写一封私信告诉他,后半封信的问题的确存在,但现在还不宜见天日,总有一天我们会公然讨论它的。我个人的标准,是华夏人口识字率达到九成以上。”

  “这当然是个很艰难而且遥远的目标,因为现在,哪怕是经过买地多年的扫盲,华夏人口总识字率估计也就刚过一成而已人才不足,是目前买地一个很突出的困扰,告诉黄德冰,为了尽早实现这个目标,我邀请他到买地来,推进人口教育。”

  “虽然我觉得这本来就是他的兴趣所在啦,”谢双瑶笑了起来,她双眼闪光真是个愉快的一夜,尽管被骂了一整封信,但这样的唾骂胜过一千个精致的马屁,“但你还是不妨在信里告诉他,哪怕是为了多团结一些人来骂我,他也该过来这里好好干哎,真是好奇啊,连我都不知道,他来了我们这里之后,最后能到达什么高度”

  “光是这样一想,就觉得明天很值得期待”女军主伸了个懒腰,跳起来打了几下拳,又走到窗前眺望着夜空,“真好玩”

  她像个孩童一样,翘首仰望着密密麻麻的星子,簇拥着银河往无尽的宇宙虚空中流去,笑容竟可以说得上是有点儿天真。“统治天下真是个好玩的游戏,永远充满了惊喜。”

  “我好像越来越上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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