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6. 练兵与脏活 京城.田任丘 新兵还需要……_买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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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6. 练兵与脏活 京城.田任丘 新兵还需要……

  “一二一、一二一立正,稍息”

  响亮的口号声中,高矮不同,大约相差有半尺左右的士兵们,多少还有些生涩缓慢地排成了一列,参差不齐地完成了立正、稍息的动作到这一步,还算是勉强能够一致,可当之后的向左转、向右转命令时,新兵们便立刻显示出了不足人群出现了明显的分层,并非每个人都能第一时间反应出左右,反应快慢差了至少能有两三个呼吸,甚至还有人不断来回转头,很显然是分辨不出左右,又或者过于紧张,干脆直接转向了相反的方向。

  “你,你,你,出列”

  新兵教官顿时就有些不耐烦起来了,反应慢的,暂且搁下不提,他抓出了几个还会混淆左右的新兵,让他们站到班队前头,“说了多少次了,绑了红绳的是左手,没绑的就是右手,你们的红绳呢亮出手来瞧瞧”

  几个新兵抖抖索索,提起了左边的衣袖,长官瞧了,居然还有一个人手上是空的,不免勃然大怒,“好哇这是连红绳都丢了你怎么不把头也丢了”

  哪怕是隔了数十米远,在校场另一头的办公楼这里,都还能听到他比手划脚,训斥新兵的声音,田任丘负手站在玻璃窗前,居高临下地望着这班新兵在斥责下的百态,良久方才轻轻地叹了口气,摇头道,“只是徒有其形而已”

  在他身边,负责训练这批天子统帅亲卫的宦官刘克静,对于田任丘这没头没脑的感慨,却是心领神会,也跟着轻轻地叹了口气,“规矩是学来了,兵员质量实在无法学,只能一点点从头教起,还请田大人转致陛下,多给这些儿郎们一些耐心,容他们些许时日。”

  “时日倒是无妨,横竖一时半会也打不起来,要多少时间都是有的。”田任丘也并没有为难刘克静的意思,而是反过来叮嘱他,“练这批兵,不要怕慢,要最后能练出买式的精兵来若是能练出心得,练出经验,那这功夫就没有白费,第一批练得慢些,仔细些没有错,第二批、第三批逐渐自然会快起来的。”

  “大人说得是卑职这些时日以来,也是多在思量此事,草草思绪,也攒了一篇小札子”

  “嗯”田任丘颇为满意,点了点头,他之所以推荐刘克静来练兵,就是看重了他善思考,善总结的性子,并非是完全依赖勇力来提拔统帅。“此事我也知晓,你这一阵子可没少往厂子里打发人要文报好啊懂得看文报,就是有脑子的,若是闷头苦练,练到什么时候去札子你稍后送到我车上,我会转呈皇爷,还有什么不好落于文字的,乘着我在,你便仔细给我讲讲,也便宜些。”

  这是有要求尽管提的意思,大老板在场,当场就能给解决了。也可见宫中的确是十分重视这批新兵的,毕竟,这可是第一批彻头彻尾用买地的办法来练的新兵,意义之深远,并非三言两语能够道尽的最简单的一点,现在各地的军队,都已被证明是几乎不堪一击的,除了辽东健卒还算是颇有战力之外,其余各地的卫所、守军,几乎是连抵抗普通农户作乱的能力都没有,最简单的一个道理,想要和买活军斗,想要慑服各路的诸侯、军头,不管怎么说,是不是该证明,中央军也有着不俗的实力,或者退一步来说,中央可以随时生产出一批批有分量的,可以投入战争的士兵

  京营是已经完全不堪用的了,以买地的标准,里头的兵丁只能充当城管、保安来用,虽然这是新鲜的叫法,但京营的士兵实际上长期充任的也多是这些职责看看城门,巡逻巡逻街坊,同时为达官贵人出行时充当仪仗这不是城管、保安是什么

  指望他们上阵作战,实属异想天开,百多年来,京城最可靠的武装,还是皇帝自己掌握的私兵,这往往也是内库,甚至皇帝私库很主要的开销去处。如今内库既然丰裕,那么要练新兵,顺理成章也就是从亲卫军这里着手了。

  按惯例,这只军队一向是阉人领军,便是田任丘也没有意愿染指他还是很知道避嫌的,因此,他便举荐了一向好学、敏捷,且多次来往买活军传信,对于买地民情十分熟悉,也亲自主持过一段时间对买军队情报工作的刘克静,来练第一批新兵。而刘克静向他汇报工作时,所展现出的底蕴也是让田任丘不由得点头到底是实际接触过买地的干吏,才能有如此的见解,若是挑选那些只在宫中长大,从未出京过的宦官,忠诚方面固然毫无问题,可以让他执掌整支亲卫,但却是不适合来练新兵了。

  “主要的短腿还在知识上,买地练兵,其实无非三点,第一点,兵员质量好,第二点,吃得好,第三点,练得狠,操出得勤。此外的细节,虽也重要,但却不是致胜之机。”

  刘克静侃侃而谈,对于敏地这里的情况,也说得很直白。“这第一点,兵员质量,其实很卡我们的脖子,毕竟和买地以从军为荣不同,我们大敏,从军乃是贱业,想要挑选良家子入伍并不容易,如今也不好强征”

  这是实话,也是为何新兵的身高、素质如此良莠不齐的真正原因,现如今京城的流民都要比往年少得多,让征兵更不容易进行了,要说和买地一样,从通过扫盲班考试的年轻男女中,挑选身体素质好的,那完全就是纸上谈兵,现实是,不管是新招募流民,还是从老兵中挑选合意者,识字都不能算做是必备条件,京城这里,是特科班开始创办之后,文盲率才开始下降,至于原本的兵丁,不必怀疑,九成九都是不识字的,除了军官之外,敏朝的士兵根本就不用识字,能看得懂旗号,听得懂鼓点的节奏就足够用了。

  自然了,这首善之地,要说百姓皆不识字,这也是笑话,江浙一带的州县城关中,成年男女都多少认得一些字的,在京城,认字也不算是权贵专属的东西,只是敏、买不同,在买地,兵源的阶层是非常广阔的,不论原来在敏地是什么出身,去了买地都可能参军,但在敏地这里,尤其是京城这里,认字的几乎都不是兵源,兵源几乎都不认字,阶层之间泾渭分明,便是田任丘、刘克静也无法强行跨越其中的藩篱,只能退而求其次,把士兵先选进来之后,再慢慢地教他们识字根据刘克静的观点,识字这一条实在是非常重要,是买活军战力超群,组织力强得让人害怕的关键。

  “我们的兵士,便和野兽一般,浑浑噩噩的,饿极了连主人都咬,除了杀敌之外,想要他们办点什么事,实在是千难万难,道理说不通,命令记不住,就是想让他们杀敌,指挥起来也极是费劲,除了吃饭和偷懒,他们似乎没有廉耻,也无荣辱,见了女人就想睡,见了男人就想杀为何会如此恐怕,还是因为他们既不识字,也不上课,完全不懂得道理,入了兵营之后,想要吃饱喝足都难,时不时还要遭到鞭子的缘故”

  刘克静是这样分析的,他认为,想要学到买活军练兵的精髓,就要从教育、待遇、训练这三者上对买军进行全面模仿,哪怕是细节都要照搬无误,如此才能制造出买军那样,哪怕是新兵都令行禁止,分则单体战斗力超群,合则指哪打哪,整齐划一,能将上官的命令完全执行到位的神兵天将买活军除了对百姓过于和气之外,几乎就是所有将军都梦寐以求的完美士兵,古往今来那些名将,若是有了买活军驱策,怕不是原本的功业,都要翻番了

  “教育上是最慢的,三个月了,尚且不能全员通过扫盲班考试。我等从买地聘请来的张大夫说,士兵们原在家,营养自然是不足的,虽然这几个月吃得好了,但练得也狠,等于一个水缸,这边虽然在加水,那边却在放水,积蓄还是有些不足,脑子赚得也就慢了”

  “因此,这几日便停了跑步、行军、负重的训练,主要操练口令、秩序军姿也不怎么站,教官也都尽量客气自始至终,除了罚跑圈之外,没有用鞭。”

  这是真的,就说刚才那新兵分不清左右的事情,若是以往,上官直接用鞭子来帮你记忆,兵丁这里也说不出什么,不用鞭,只是言语呵斥,已经是极为克制了。田任丘对此也感到满意,点了点头,又问,“饮食上如何后勤可有克扣”

  “都是十足的量,并不曾克扣”刘克静忙道,“后勤的两位进士,办差很用心,伙食竟无甚可挑剔的地方,每旬还能吃一次炸鸡,已是从前不敢想的军营菜了平日每餐都有两个鸡子儿,盯着叫他们吃完了才许出门的。”

  盯着叫人吃完,这就是刘克静老道的地方了,因鸡子儿是金贵的东西,买地往外卖的产蛋种鸡很少,在敏地并未普及,因此在京城的价格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若是炒着吃,费油不说,分得也不均匀,蒸蛋羹,做别的点心,都费工夫且不好分,便唯有卤了、白煮了各人分去,才最省事。

  可一旦如此,便要小心兵士们省了鸡子儿,偷溜到军营外头,和附近的百姓换些铜板不要怀疑,这就是他们能做出来的事情,可这鸡子儿一旦被拿去换钱了,不就失了朝廷的初衷要知道,兵丁的身体可不属于自己,自从入伍那一日起,已是许国了,士兵的做法,往大了说,那都是损害了宫中的利益,因此非得要看着吃完了再让走,这才算好。

  “嗯,”田任丘也不会和刘克静深说后勤的事情,他自有耳目来打探这些,只是有些心痛地道,“一日一人六个鸡子儿,这养兵可真是费钱就这样,也没见着长肉,还是瘦削。”

  又叹道,“也只能如此了,不要怕花钱,慢慢来吧,对了,已是入秋了,可以安排他们合作挖地窖去这不存个几万斤的白菜,再存几万斤的西红柿,这个冬如何过得去”

  这就是到了冬季,还要保供蔬菜的意思了,刘克静又惊又喜,也是咋舌道,“可不能让京营知道,否则,非得炸锅不可了”夏日还好,能用便宜蔬果顶着,到了冬日,蔬果也贵,粮食都是窖底,实在不堪,要去市面上现买也不便宜,京营干脆就不包饭了,各丁口发些铜板,自己带饭吃,营里帮着熥一熥罢了,这样大家都好,至少还能吃些实在的,否则,营里给些带了霉味的烂糊糊,谁也不爱吃,岂不是要闹出事情来

  提到京营,田任丘只是摇头,不屑道,“他们要能闹出事情来,倒还叫人高看一眼”

  两人因就京营说到了别处去,刘克静也借机打探京中局势,他身为军方自然关心这个自家人知自家事,提出大会战这观点的,绝不会是武将,只有武将才知道,现在大敏的军力糜烂到何等境界了,在不调动边军的前提下,想要和买地会战纯属痴人说梦,到时候怕不是连他手下这支新兵都要抓去上阵了,练都没练呢,上阵去这不是送死吗

  “打自然是打不起来的,不调边军,如何战可一旦调动辽东边军南下,就不怕建贼入关吗”

  这是当家人才会考虑的问题,绝非那些一味喊着主战的热血小子能照顾到的点大敏的京城,距离北线实在是太近了,在战略上几乎没有丝毫缓冲,在此时也给敏朝对付买活军带来了极大的掣肘,使得他们完全无法腾挪兵力。还有更可怕的一点田任丘没有说调动边军,能调得动吗这是来打几年来包运辽饷的买活军不管辽饷是谁在付钱,负责运送的,都是买活军,让日趋藩镇化的辽将去打他们的衣食父母这,是不是也有些说不过去了

  “不打也好,不打也好,能多争取几年总是好的”刘克静也是松了一口气,反射性地提了提肛这是他习惯性的一个动作,刚才因太紧张而松懈了,此时一旦回过神便连忙又运起内功来,“如此,朝中最后,只怕还是会议和了”

  很显然,他也听说了半壁江山代管说,是以才试探起朝廷的选择了,田任丘扫了他一眼,倒也不为己甚,只是微微一笑,道,“还不好说,也颇有些人是有异见的,只是迄今尚未找到人上折子而已。”

  他虽然说得隐晦,但刘克静却是心领神会,急着问道,“大人,不可,不可啊”

  他是害怕恩主田任丘找人上书,牵扯进漩涡里,将来连累到自己,田任丘摆了摆手,道,“我难道还不懂吗只管安心,此事必与你我无关我们是要做事的,离了我们,学买一派岂不式微此必为上不乐见也。”

  “此事,原本西林打算揽过去的,但杨大洪辞官了,其余那些书生,个个只是胆小,争功诿过,遇事敢出头的一个也没有,只怕,还会换一个人来提。”

  刘克静不由好奇地瞪大眼,显然极其好奇这新的人选,田任丘也不隐瞒,翻过手腕,在刘克静艳羡的目光中,看了看鲜绿色的腕表,道,“这会儿,去找他的人应该也到了,就看他怎么说罢”

  如他所言,正在此时,怀柔庆陵神宫监内,已是有几个京中来客,一脸崇敬孺慕之色地跪拜了下去,“一别经年,爷爷可无恙否”

  “无恙,无恙,一顿还能吃三碗饭呢”

  大剌剌坐在上首的老太监,虽然须发几年来已是花白,却仍是不改威武,他畅快地笑了起来,虽然这些官员、阉人的品级,都远高于如今的他,但对于这些人的恭敬,却仍是居之不疑,挥了挥手,让他们都起身看茶,这才支着脸颊,饶有兴致地说

  “怎么,今日来找我,定是又有什么脏活,连田任丘那小子都接不住,想让我老魏来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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