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生日_君子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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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生日

  番外之生日

  自从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任宁远就不怎么出差了。

  他不出差,自然得有人出差。于是叶修拓这天上门做客,就又在大吐苦水:「我也是有家室的人哪,凭什么总让我跑腿?好好的一个人,现在只知道在家享清福,不事生产,这怎么了得哦。」

  任宁远坦然地继续喝他的茶。

  「再这样下去你就变中年宅男了,这可是社会问题啊,多不好啊。」

  任宁远无动于衷:「小珂还没成年,我多点时间照顾也是应该的。」

  叶修拓愈发的声泪俱下:「小珂好歹十来岁了,可我家叶小林才一岁多,我一出差就只有林寒一个人,既当爹又当娘,可怜啊……」

  任宁远放下杯子,平静地:「你说的是那条金毛吧?」

  叶修拓讪笑一声:「金毛也有人……狗权的嘛。」

  曲同秋是老实人一枚,忙说:「宁远,如果有事情要办,你就出门吧,小珂有我在,不用担心。」

  叶修拓赶紧打蛇随棍上:「是啊,你听到了没?」

  任宁远不为所动,道:「也不是。一起做生意,总要有人负责内务,有人负责外务。各取所长,术业有专攻。」

  于是叶修拓含恨而去。

  过了一阵子,曲同秋报名参加的餐饮协会的培训课程开始了,为期两个礼拜,地点在M城。

  收到通知,曲同秋就赶紧的开始积极收拾东西,打包行李,准备出发,生怕耽误了学习的事。

  不过他这一两年来还真没离开过T城,更别说把那对父女留在家里了,临行之前,家中就有些愁云惨淡。

  曲珂自告奋勇:「干脆这回我也去吧,反正我在放假啊。而且说起来我跟老爸好久都没出去玩过了,刚好趁机会可以旅行一下。」

  「啊……」

  「老爸,你总不至于嫌我累赘吧?」

  「当然不了,只不过这样就只有你任叔叔一个人在家,也不太好吧。」

  「那任叔叔愿意的话,跟我们一起去不就好了?」

  提议的是曲珂,任宁远闻言,倒是去看了看曲同秋:「我一起去吗?」

  曲同秋说:「你要是方便的话,就来吧。就是半个月有点长,店里的事,能找到人帮忙吗?」

  晚上叶修拓不知做了什么得罪了小漫画家,被逐出家门,于是溜达过来蹭饭吃,听说之后便幸灾乐祸道:「宁远,一起做生意,总是要有人负责内务,有人负责外务。」

  「……」

  「这几天没什么要出差的,说好了是我休假。你总不会打算自己跑了,再让我留下来管事吧?那可是要天打雷劈的。」

  「……」

  「喂,好歹也留客人吃个晚饭吧,有这样就赶我走的吗?我X……」

  出发当日,一家人到了机场,曲同秋还是总觉得不太放心:「宁远,你一个人在家没关系吧?要不,还是让小珂留下来陪你?」

  曲珂嘟嘴道:「任叔叔这么大的人了,有什么好担心的啊,再说以前他还不一样是一个人住。早就习惯的了嘛。」

  任宁远点一点头:「你们去吧。」

  曲同秋又想了一想:「那不然……我们提早点回来?」

  曲珂有些急了:「才不要咧。老爸你等这培训等很久了,干嘛莫名其妙地浪费掉啊。任叔叔什么事搞不定的,我们不在难道他就会饿肚子吗?」

  任宁远又点一点头:「不用担心我。你们玩得开心就好。」

  曲同秋想,的确,要是只剩他自己一个人,说不定还会有点不知所措,而任宁远的话,哪怕被独自丢到荒岛,也有本事把日子过得有声有色呢。

  带着女儿上了飞机,曲同秋一路总觉得还是有些不妥当,像是忘了什么事情似的。

  一直到飞机在M城降落,他才想起来,两个礼拜以后,那任宁远的生日也该过去了。

  于是曲同秋找女儿商量:「你说,要不,我请假两天,我们早点回去,给你任叔叔过生日?」

  曲珂有点意外:「请假哦?不需要吧。」

  「但是,他要过生日呢。」

  曲珂嘟起嘴:「任叔叔有那么多朋友,还怕没人给他过生日吗?」

  「但是……」

  「而且机票酒店什么都定好了,临时再改,麻烦又浪费钱。老爸你不是最不喜欢乱花钱么?」

  「啊……」

  「难得出来,你就安安心心自己玩一回,别老替别人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了嘛。」

  「呃……」

  「好不好嘛。」

  「好好好……」

  女儿一撒娇,他这做爸爸的就无条件投降了。

  回头打电话回家报平安,问了任宁远意见,任宁远也是一如既往地温和:「没关系,我这又不什么大事,出门不容易,玩得尽兴点。」

  而M城的确是个能让人尽兴的城市。

  从机场到市区,灯红酒绿之间,处处可见醒目的CASINO标志,街头更是晃花人眼的美洲豹,林肯,莲花跑车,敞篷法拉利,川流不息之间这些奢华名车也已然显得不足为奇。

  他住的酒店楼下便是彻夜灯火辉煌的赌场,进出之时便常可见散发着香气穿高跟短裙的各色美女,各种各样耍酷的年轻人,酒店门口的音乐喷泉华美壮丽,有声亦有色。

  曲同秋在家里和厨房里呆得太久了,每天两点一线,只跟锅碗瓢盆各色蔬菜肉食为伍。出了境,到这多少有些异国情调的城市,在街上走着,只觉着满眼皆是许多的新鲜和好光景。

  一路他看什么都觉得有趣新奇,于是用手机东拍西拍,捣鼓了不少照片,然后就对着机器发愁了:「这要怎么发给你任叔叔啊?」

  曲珂帮他设置了一下手机:「不过啊,老爸,你知道境外发照片给任叔叔,一张要要多少钱吗?」

  「呃……」

  「老爸,你平时连打个长途电话都舍不得,对任叔叔就这么大方。」

  曲同秋很窘迫:「这,这是因为比较方便……」

  发给任宁远的消息几乎是立刻就得到了响应,曲同秋觉得很高兴,赶紧的又按了半天键盘,发了新的过去。

  他本来打字就慢,用手机传拍摄的图片什么的,就更复杂了,捣鼓了一阵子,就听得女儿在边上说:「老爸,你又要撞柱子了。」

  「哎哟……」

  一路磕了不少柱子,曲珂也终于不满了:「老爸,你能不能专心点啊。」

  「呃……」

  「哪有老爸带女儿出来,还在一路都在玩自己手机的,不是应该反过来才对的吗?」

  曲同秋有些抱歉:「我不太会弄,所以……」

  女儿叹了口气:「那等以后回去,我们把照片都整理好了,再给任叔叔看,不是一样嘛。不需要向任叔叔同步实况转播的呀。」

  「哦……」

  「再说,我用单反拍出来的,比你的那些要清楚很多呢。给任叔叔看高质量的照片,会比较好吧。」

  「也是……」

  曲同秋于是把手机收起来,放在口袋里,尽量专心致志地陪女儿逛街,看她饶有架势地用专业镜头取景,拍照,而努力抵挡住给任宁远发简讯的诱惑。

  晚上父女俩吃饭,是在一家当地有名的餐厅,虽然说曲同秋现在以烹饪为业,但便当店跟米其林餐厅之间的区别不是一点半点,于是他又一次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机。

  曲珂放下筷子,又叹了口气:「老爸……」

  曲同秋忙说:「我只是给你任叔叔看一下我们晚餐吃什么。」

  「唉,他会想知道我们晚餐吃什么吗?」

  「呃……」

  他也说不清自己怎么就这么时时刻刻都在惦记着任宁远。

  吃到好东西了,看到好景色了,都想跟任宁远分享,有无穷的琐碎的,无关紧要的话要对那个男人说。

  「搞不好任叔叔会觉得不耐烦哦。你连路边有只松鼠也要拍给他看耶。不会连去个洗手间你也想向他汇报吧?」

  「……」

  说实话他看见这餐厅里洗手间金碧辉煌美轮美奂的装潢,当时还挺想跟任宁远说一声的。

  的确了,显得太没见过世面,太唠唠絮絮,任宁远恐怕多少也觉得有点烦人。

  于是曲同秋决定克制一下自己,把手机放在女儿的边上,专心去吃一小块外脆里嫩的烤乳猪。

  很快手机就响了,曲同秋忙一把就伸手抓过来看简讯。

  果然是任宁远在问他:「现在正做什么呢?」

  「吃晚餐……」

  「晚餐吃的什么呢?」

  曲同秋顿时大受鼓励:「有金枪鱼卷,海鲈鱼,野生鸡油菌,还有烤乳猪,等我拍照给你看啊……」

  曲珂竖起菜单挡住自己的脸:「唉,老爸你真该看看你自己的表情……」

  「啊,怎么啦?」

  「肉麻死我了……」

  曲同秋顿时被女儿笑得有点不好意思。而其实他和任宁远,平时在一起真的并没什么肉麻的甜言蜜语,更没有过多的亲昵举动。

  他们连牵手什么的都没有,在无人的地方走路,也是只客客气气的肩并肩而已。

  无论人前人后,他们都只像是两个来往多年的,交情不浅的中年男人,然而他的每一天,都像是要从任宁远醒来,并睁开眼的那一刻开始才变得有意义。

  他这旅途里的每一点新鲜和收获,也是要有任宁远的参与,才能变得活起来。

  次日曲同秋出门之前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啊,我手机没电了?昨天还是满格的呢,小珂你帮我看看,这是不是坏了?」

  曲珂看了一眼,说:「你昨晚一定是又偷偷跟任叔叔发简讯到半夜吧?」

  「呃……」

  「那个很耗电的哦。」

  「呃……」

  「没有关系啦,今天你是跟大家一起集体活动,主办方都有安排,不需要带电话在身上呢。」

  「但是……」

  曲珂拿过他手上的机器:「我帮你充电,你赶紧去啦,不要迟到哦。」

  于是曲同秋一整天都失魂落魄。手机不在身上,他不能给任宁远发简讯,也看不到任宁远的消息。

  无论讲座有多精彩,之后的餐点品尝有多美味,他都觉得心里有点发空,也发慌。就跟上了瘾的人突然被停了药似的,全身都不对劲。

  一回到酒店,曲同秋急急忙忙地进房间,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手机。

  而上面居然显示没有任何未阅读的新简讯。

  拿着机器正发呆,就听得女儿在边上说:「对啦,早上任叔叔有发简讯来,我告诉他手机在充电,你出门去了。」

  「哦……那他说什么呢?」

  曲珂笑得超出年龄地意味深长:「他说‘哦’。」

  「……」

  曲同秋坐在床边,想了半天,憋了一整日的,一肚子的话,到最后也只能打得出四个字:「我回来了。」

  任宁远的回复立刻就到了:「今天还好么,讲座怎么样?」

  「嗯,挺好的。」

  「吃过饭了吧,那边晚上冷不冷?」

  曲同秋一瞬间,突然很有冲动说:「我想你。」

  可这样的话,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肉麻得太过,对于这种年纪的中年男人来说,也未免太害羞了。

  只是他脑子里实在也没有其他的言辞。于是只能在写写删删之后,终于问:「你今天过得好吗?」

  任宁远说:「很好。」

  任宁远很好,而他是很不好。

  离开T城,其实连两天的时间也未过完。M城并非不精彩,一切安排更没有半分的不妥当不舒适,然而他就已经想回家了。

  他第一次觉得两个星期是如此的漫长,长到让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应付得来这没有任宁远在眼前的时间。

  而这样的话,对着女儿和任宁远,他都一样说不出口。

  当天晚上曲同秋居然做了个不太纯洁的梦。以至于醒来的时候,他自己都觉得很是羞愧。

  其实倒也不是他真的有多么饥渴,亲密之类的事,他平时也不太往那方面去追求,只是现在太过于想念任宁远了。

  什么都不做也好,只好能躺在任宁远身边,感受到那种气息和存在,他就可以很心安了。

  在M城的培训时间一天天过去,曲同秋每天睡觉前,都要再仔细看一遍日历,数数看还有几天可以回家。

  在数字变成「2」的时候,他又得到一个好消息。

  「剩余的两天是留给我们游山玩水的,也就是说,培训今天就结束了,可以提早走了吗?」

  负责接待的人笑容可掬道:「当然。不过这两天里各位游玩的费用是主办方支付的,提早走的话对您来说会有点可惜哦。」

  曲同秋连连表示感谢:「多谢你们款待了,不过我想改签一下机票。」

  一回去,曲同秋就边急忙忙收拾行李,边跟女儿说:「下午就走的话,还来得及回去给你任叔叔过生日呢。」

  曲珂转了一转大眼睛,道:「你要告诉任叔叔吗?」

  「当然呢。」

  「不打算给他个惊喜吗?」

  「呃,惊喜什么的……」这把年纪了真不好意思弄呢。

  「那,就算不准备惊喜,也要用浪漫点的方式告诉他嘛。」

  「呃……浪漫……」

  作为一个浪漫苦手的中年人,曲同秋只得言听计从,照着女儿的台词:「任宁远,你有什么生日愿望呢。」

  「我的愿望就是你在那里玩得开心。」

  曲珂抓狂道:「实在是太没情调了,好歹说个什么‘你回来就是我最大的生日愿望’之类呀。」

  「呃……」

  「这让人怎么把下面的话接下去啊。」

  「呃……」

  任宁远不像他这样急切,他不在的时间里,任宁远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异常。至于他什么时候到T城,可能没多大的区别。

  曲珂生气道:「他那么淡定,就让他继续淡定好了。老爸你跟他说,我们要打算顺便到周边城市旅行,多玩几天再回去,看他怎么讲。」

  「……」

  任宁远对此的回应是:「好的,那就多玩几天吧,要我帮你们安排吗?」

  「……」

  一直到夜晚飞机降落在T城,曲珂还在赌气:「干嘛这么早回来啊。跟他说了要一个礼拜以后才回家,他还表示赞成哩。你这么紧赶慢赶地赶回来,图什么呢?」

  「呃……」

  相比起任宁远的无所谓,他的急切显得有些多余。虽然任宁远丝毫不在意,但他自己是真的很想很想,尽量快一点回到任宁远身边。

  「特意赶回来给他过生日,还没人来机场接,这感觉真不好呢,」曲珂嘟着嘴,「打个电话问问任叔叔他在做什么呗。」

  电话很快接通了,曲同秋小心翼翼道:「任宁远,你在做什么呢?」

  「我在酒吧,大家在办生日宴。」

  「哦……」让他来机场接他们的话,一时就说不出口了,「那,那你跟他们好好玩。」

  「恩,你也是,今天怎么样?」

  「挺好的。」

  「晚饭吃过了吗?」

  「吃了呢。」其实完全是饿肚子。

  挂了电话,曲同秋安慰气呼呼的女儿:「不能怪他啦,他也不知道我们要提早回来的。」

  「但还是让人很生气嘛,这种感觉好讨厌。你看你对任叔叔那么好,看到什么都想着他,他这么不咸不淡的什么都无所谓,是什么态度啊。」

  不知不觉还是受了点女儿那种沮丧心情的感染,于是在终于到了家门口,看见屋里透出来的暖色灯光的时候,只要想起任宁远此刻并不在那屋里,他也就完全没能高兴得起来。

  到了门前,正要伸手,曲珂突然说:「等一下!」

  「怎么?」

  曲珂后退两步,仰起头看了看:「任叔叔不是在酒吧么,为什么你们的卧室还有灯光呢?这么晚了佣人也都休息了呀。」

  曲同秋道:「大概是忘记关灯吧。」

  「不对哦,我刚才好像看到有人影的。」

  曲同秋一惊:「有贼?」

  「怎么可能啦,我们家里都能进贼,T城就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曲珂想了一想:「你等下,我来打个电话问问看。」

  女儿已经越来越有当家作主的气势了,凡事都开始变得能比他先拿主意,这就是基因的力量。

  「叶叔叔,你在店里对不对?任叔叔跟你在一起么?」

  曲珂边听电话,边用大眼睛看了看自家父亲,做了个意外的表情:「不在?他没跟你们一起庆生?」

  曲同秋闻言愣了一愣:「啊?」

  看着女儿施施然挂了电话,曲同秋不由急得要搓手了:「你任叔叔没在店里吗?过生日这么大的日子,他能上哪去了,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曲珂看起来却像是已经乐坏了:「老爸你不用担心,他这么大的人,丢不掉的。」

  「……」

  曲珂又打了个电话:「任叔叔,嗯,老爸跟我都玩得很开心,所以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家比较好。」

  「……」

  「那就这样说定喽,等我们玩尽兴了再回去,没关系的吧?」

  等她挂了电话,碍于女儿各种手势而不得出声的曲同秋便忙不迭道:「这样骗人不好吧。」

  「没事啦,任叔叔既然这么淡定,无所谓我们什么时候回来,那就让他再多淡定一点嘛。」

  「……」

  「好啦,老爸你不要着急嘛,照我说的做嘛,我就帮你把失踪的任叔叔变出来。」

  「呃……」

  曲同秋只得又拨了那人的电话。

  「任宁远……」

  对方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玩得开心么?」

  「嗯,挺好的,你呢?」

  「这边也很好。」对方顿了一顿,「小珂说,你们回家的时间还没定下来?」

  曲同秋看着女儿的眼色,犹豫道:「嗯……」

  「多出去走走也是好的,别舍不得花钱。看到什么喜欢的记得要买下。」

  「嗯……对了,任宁远,你要什么生日礼物,小珂说要给你带一个。」

  男人说:「我最好的生日礼物,就是你能玩得开心。」

  「……」

  蹑手蹑脚开门的曲珂顿时大翻白眼:「嘴真硬……」

  上了楼梯,曲同秋还惴惴地握着电话:「你真的不需要我们早点回来么?」

  「没事的。我这边朋友很多。」

  「嗯……」

  男人突然说:「我好像听到……」

  「什么?」

  对方停了一停,而后温和道:「没什么。可能是外面的风声。常会听错。」

  曲同秋在女儿的指示下,只得继续硬着头皮说:「其实,我有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在家里。」

  「是吗?你准备的?」

  「嗯……」

  「放在哪里?」

  曲同秋实在没勇气撒谎,照着说都觉得直结巴:「呃,在,在客厅……呃,你可以等回家以后去看看,不是什么好东西,不急……」

  而后便听见电话那头的男人说:「你稍等,我走开一下。」

  曲同秋正在客厅的沙发上忐忑坐着,卧室的门突然就打开了。

  站在门口的男人身形依旧高大,却是面容憔悴,一贯笔挺雪白的衬衫都有点发皱,瘦削的脸上简直连胡子都要长出来了。

  曲同秋一时间差点没能认得出来,待看清以后,只能把眼睛嘴巴一起张大开来。

  四目相对,对方显然也是相当的吃惊且意外,脚往后收了一步,竟像是不知所措了。

  这时候谁都来不及掩饰,也完全忘了要去掩饰。就这么彼此都猝不及防地对望着,僵了半晌。

  曲同秋问:「你怎么……」

  「……」

  接下来就再也没其他的话可说得出口了。

  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任宁远。脸色暗淡,头发乱了,胡子也没刮,衣服是旧的,领子上还有烟头烫出来的痕迹。

  他那一贯从容镇定的任宁远,在过生日这一天居然如此狼狈,像是刚熬过一场什么大难似的。

  他都顾不上疑问,自己就已经先乱七八糟地心疼起来了。于是赶紧丢了行李,过去给男人掸掉衬衫上落着的烟灰:「哎,这是怎么弄的……」

  任宁远没出声,也没动作,在这时候显出一种尴尬的沉默来。曲同秋刚想叫女儿帮忙拿条热毛巾来,一转头才发现,曲珂早已经不知道何处去了。

  「唉……」

  小孩子就是不懂事。

  看任宁远这么从头到脚都不甚整洁,不是帮着搓两把脸就能解决得了的,曲同秋于是卷了袖子:「这样,我去放点热水,你先好好洗个澡?」

  他已经忘了自己才是那个远行归来,风尘仆仆着需要休息的人,只手脚麻利地去准备了热水,再去卧室想帮任宁远拿点换洗的衣服。

  这一进去,就一眼看见桌上醒目地摞着几个色彩鲜艳的东西。

  曲同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喔唷?」

  就算任宁远偷服了什么违禁品,他都不会有现在这么惊讶,但这居然是,碗装方便面?!

  曲同秋不由地就觉得问题相当严重了。

  按理说来,任宁远也没多邋遢,方便面更是一般人也都吃的,但这些小小的不妥,放在任宁远身上,就显得是病入膏肓了。

  曲同秋忧心忡忡地拿了衣服去浴室,见任宁远正对着镜子,一手扶着盥洗台,一手打算给自己刮胡子。

  「你的衣服……」

  任宁远像是手一个不稳,脸颊上立刻就拉出来一条血痕。

  曲同秋吓得忙说:「哎,还是我来吧。」

  他先帮男人止了血,而后仔仔细细将那剩余的胡茬刮了个干净,再清理掉泡沫,顺带给洗了一把脸。这样看起来,脸面倒也算焕然一新了,只不过上边得贴个OK绷。

  任宁远的脸在他的手心里,看起来不是太自在。

  曲同秋问:「怎么啦?」

  男人只把眼皮垂下来,口气略带窘迫地:「没什么。」

  曲同秋一时间,胸口突然有了种异样的微妙感觉他习惯了完美无缺的,无懈可击的任宁远。像这样模样潦倒,刮个胡子都会失手的任宁远,虽然不熟悉,但就好像是贴着他的心尖一般的亲切。

  他在这种奇怪的,暖洋洋的,近乎怜惜的心情里,突然胆子就大了起来,很想能在那朝思暮想了十来天的脸上,亲那么一下。

  已经这么多年了。但任宁远在他看来,还跟学生时代初次见到的那少年,没有多大的分别,依旧那样高高在上地,一丝不苟地漂亮着。眉眼清俊,鼻梁挺直,嘴唇光洁紧绷,几乎没有唇纹。

  虽然竭力忍耐着,但心口还是在通通地跳。任宁远大概也觉得他的异样了,于是又把眼皮抬起来,望了他一眼:「嗯?」

  曲同秋这回就晕头了,捧着男人的脸,没法再多想,只鼓起勇气,色胆包天地,踮起脚,把嘴唇贴了上去。

  感觉得到男人抖了一下。曲同秋色令智昏地,依旧把对方抱着不放。他在这方面的技巧实在是乏善可陈,也不敢造次,只那么贴着嘴唇,也就心满意足了。

  对方很快有了响应,在他那无技巧可言的亲吻里,有力地回吻了他。这无疑是给了他巨大的鼓励。

  于是曲同秋再接再厉地去撬开那嘴唇,接下来,便顺利地碰触到对方那温暖湿润的舌尖。

  这一开始唇舌纠缠,他瞬间就连脊背也发麻,不由把男人抱得更紧了。

  曲同秋头脑发热地想,怎么会仅仅接吻,就能有这么幸福呢?

  情不自禁抱着对方的时候,对方回抱得更用力,亲吻他,他也愿意亲吻你。人生能到这地步,一下子就好像别无所求了。

  大概是那十几天里思想过太多遍,欲求不满的缘故,如今梦境变成现实,就分外的激动。才拥抱着接吻了一会儿,曲同秋就觉得自己身上就已经燥热到一种境界,完全进入剑拔弩张的备战状态。

  光是亲吻好像不太够了。

  出于兽性本能,他壮起胆子,摸索着想去脱任宁远的衣服。偏偏手指在这时候就分外笨拙,半天才能勉强解开一个扣子,待得全部解完,早出了一身的汗。

  幸运地成功让任宁远裸了上身,他的手就不好意思再往下走。对着那白皙而不乏肌肉,线条流畅的上半身,光是用眼睛看着,他就已经很热血了。

  在他热血沸腾之际,任宁远低下头来又给了他一个亲吻,而后将手从他背后的衬衫下摆伸进去,重重抚摩了他的背。继而又伸到身前来,用手指揉着他胸口,不知不觉里,就把他的衣服给脱了。

  曲同秋虽然整个是意乱情迷,外加紧张得不行,但在被褪去内裤的时候,自己居然还抬起脚来配合了。

  两人在浴室里裸裎相对,站立着热烈拥吻。曲同秋在那出火的亲吻摩擦里,渐渐沈不住气了。

  他没有试过在这种情境下欢爱,不清楚受力的要点所在,想稍微进一步亲热,抬个腿,搞不好就会重心不稳地仰天跌倒。但身体又已经很烫了,急切地想能做点什么来纾解这焦躁。

  曲同秋边乱七八糟地亲着面前的男人,边想,由于身高差的缘故,怎么看都没法达成以往的那种姿势啊。除非他个子比任宁远高,或者屁股往上挪个二十公分,才能帮得上忙吧。

  再或者……干脆可以,由他来?

  念头这么一闪,他就更激动了,于是斗胆把手伸到男人的后腰,接着往下摸索。

  亲吻停了一下,他听见任宁远像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而后果断双手抓着他的腰,用力把他拎起来。

  曲同秋在这力量之下,身体腾空,本能赶紧踮起脚尖来找地面。脚上一时使不出力,任宁远也就顺理成章地挤进他两腿之间。

  一感觉到那种压迫性的力量,曲同秋就不由自主地开始喘息了,于是没骨气地在男人的脊背各种乱抓,一边又要继续那深吻,忙到不可开交。

  任宁远始终没有停止过唇舌上的交缠,边一声不吭地握牢他的腰,顶着他,以一种无可抗拒的力度和姿势,缓缓埋了进去。

  这一下,原先有过的非分之想全都烟消云散了,全身上下所有的意识,加起来就只剩下盲目配合的急切。

  曲同秋在这激烈沉重的抽送里,既觉得承受不住,又觉得不满足,忍不住要乱动。

  想抬起一条腿来方便任宁远的动作,又想索性两腿环着任宁远的腰会更好。而事实上又早就因为这欢爱而通体酥麻,手脚发软,根本做不出什么配合的好姿势来。

  在他这毫无章法的一通乱扭里,任宁远居然还能稳稳地撑着他,继续强有力地律动。

  从头到尾任宁远都没有多余的话和声音,除了粗重的喘息之外,就只有反复的挺送。

  曲同秋在他手掌里又是呻吟又是颤抖的,到下体动作幅度加大的时候,还喘不过气来地勾住了他的脚,八爪鱼一样紧紧攀着他,而后自己居然就先射了。

  任宁远把一下子软绵绵下来的男人扶着,腿更分开一点,又压着结结实实地抽插了一阵,这才停下来,长长呼出一口气。

  两人都呼吸急促,口干舌燥,又是一身的汗湿和粘稠。曲同秋腿还在发软,眼前也发黑,半晌才缓过劲来,说:「洗,洗个澡吧……」

  乱来了一通,总算也没忘了来这浴室的最初目的。

  任宁远道:「嗯。」

  浴缸里的水早已经凉了,也只好干脆放了,先就着莲蓬头冲洗。身上这样子,不好好洗一次是不行的了。

  结果冲着冲着,不知道是谁先开始不规矩的,忍不住就又做了一回,这次任宁远是索性把他按在盥洗台上,从后面压着他。曲同秋一边不老实地又是喘又是扭,一边想,这样也行?这是多方便啊……

  等在浴缸里又来了一次,弄得一屋子水渍以后,曲同秋是彻底虚脱,连乱动的力气都没了。

  他又是无力,又是舒服,又是高兴,又是惭愧地想,自己是不是太不正经了,太兽性了,明明本来是要关怀一下情绪低迷的任宁远,怎么到后来就演变成得这么肉欲,这么折腾人呢?

  这实在对任宁远太不体贴,也太不好意思了。

  好在任宁远看起来已经没那么情绪消沈,甚至并不显得累,精神还好了一点。

  两人洗净擦干以后,便一起回卧室睡觉。曲同秋已经累到路都走不清楚,还差点撞到墙。还是任宁远锁的房门,拉的窗帘,盖的被子,关的灯,他好像又变回那从从容容,一切都有条不紊的人。

  在被窝里靠着对方的肩膀,准备入眠的时候,曲同秋突然想起来:「对了……」

  「嗯?」

  「以后要出门,咱们还是一起去吧。」

  「嗯。」

  过了一阵子,他那精疲力竭,导致丢三落四的脑袋又冒出一件事:「啊,今天你生日……」

  「嗯。」

  「礼物我都还没准备呢……」

  黑暗里他得到了一个温暖的亲吻。

  曲同秋这晚做了个梦。

  梦见身边的男人大了肚子,然后自己扶着他的胳膊,幸福地陪他去散步。

  虽然他不敢把这梦讲给任宁远听,但醒来的时候,还是自己抱着枕头,在那回味着,美了好半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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