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一念执着_2006:重塑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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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2章 一念执着

  第362章一念执着

  大集上穿民族服饰的村民很多,背着竹篓抱孩子的人也不少。

  整条街上,楚楚是最亮眼的小妹坨。

  频频有人跟她打招呼,顺带瞟瞟一旁鼻青脸肿的猥琐小子。

  集市上东西很多,就是在土路旁垫个大大的塑料布,上面铺着各种各样的果蔬山货。

  锅碗瓢盆也有,甚至还有卖锄头的。

  打头有几个卖冬衣和花棉袄的摊子,方圆对手工缝的布袄很感兴趣,想买一件给楚楚穿。

  他觉得这妮子如果穿上这个,肯定特别有……情调。

  但楚楚说不要,说家里有,他想看可以回去穿给他看。

  小妮子对自己予求予给这种心态,方圆感到老怀甚慰。

  有个摊子上摆着一个个大竹笼,里面是几头不大点儿的小猪仔。

  楚楚说过年的时候有人家要腌腊肉,这不是饲养用的。

  侗族傩戏“咚咚推”是一种古老的民族艺术形式,兼有“族摊”与“社摊”属性,继承古代“社祭”的传统,用来祈求农业丰收,人丁兴旺。

  去年已经被列入非遗。

  铜鼓伴奏、开坛请神,戴着各式各样夸张吓人面具的人张牙舞爪在土路上蹦蹦跳跳。

  方圆一边上网科普,一边拿着糖油滋粑咔咔嚼,有点粘牙。

  楚楚的背篓已经转移到他的身上了,买了肉蛋蔬果,很沉,他心疼着呢,可不敢让姑娘背这个。

  他说“咚咚推”有点儿像东北的跳大神。

  楚楚的小手上也捧着一块糍粑,入口又软又甜。

  咯咯一笑,指着路中央跪在地上像做礼拜一样的表演者,她问方圆:“你猜他们在做什么?”

  “乞讨。”方圆认真地开玩笑。

  楚楚白他一眼,“在求雨呢。”

  方圆嘀咕着:“西南大旱几个月,他求的来?”

  沿路继续走,楚楚想吃炒栗子,方圆给她买了,楚楚想吃麦芽糖,方圆也给她买了。

  像所有恋爱的小情侣一样,楚楚花儿似的脸蛋上,笑容一刻都没有消失过。

  在她纯情的心里,这就够了,这就很好了。

  方圆问她:“嘴巴还疼么?”

  楚楚仰头盯着他的嘴,欲言又止。

  方圆立时抱上亲了一口,“想亲就说嘛,大家都这么熟了,不要客气。”

  麦芽糖的香甜溢满口腔,方圆咧着嘴朝她笑。

  楚楚晕红着脸,蹦蹦跳跳拉着他继续溜达。

  买了一筐东西,总花销不到一百块钱,方圆兜里还有几百现金,想着给老两口买点烟酒啥的,没卖的。

  他说:“一会儿回村口小卖部去买。”

  楚楚让他不要买了。

  “爸爸抽惯了旱烟,喝惯了妈妈酿的米酒,你给他买好的,他不习惯。”

  方圆揉揉她的脑瓜,笑着骂她傻丫头,“送的就是个心意,咱买了,他用不用的上都开心。”

  道理楚楚懂,但就是愿意听他讲。

  明明自己比他出社会要早,但人情世故和还在念书的方圆就是比不了。楚楚笑颜如花。

  方圆说,“你猜他们最希望收到什么礼物?”

  楚楚摇头。

  方圆贱贱凑过去嘀咕:“送他们个大孙子吧……”

  听他说完流氓话,楚楚低着头想了想,又抬起大红脸,更小声地说:

  “明天就第五天了,我查了,可以的。”

  哦?查了?

  “啥时候查的?”方圆连连眨眼。

  楚楚是早上梦醒后查的,但咬着嘴不理他。

  糍粑是甜的,麦芽糖也是甜的,他边走边亲手拨开的栗子更甜。

  半山阴云从天际飘来,微风起。

  方圆惊呆了,回头看看不远处踩着鼓点按照三角形反复跳跃的“大神”。

  他诧道:“真这么灵?”

  楚楚笑得肚子疼。

  从头走到尾,又走回来,方圆一共花销96块2毛,背篓已经装满了。

  里面大多是肉和水果,蔬菜一要买,楚楚就说家里有。

  小妮子挽着他的胳膊,半扬俏脸,问他:“热闹吧?”

  方圆说:“热闹。”

  其实比起城市,他更喜欢依山傍水的村落生活。

  有人喜欢闻洗衣机滚筒的味道,有人喜欢闻汽油味,他特别喜欢柴火味,喜欢吃柴火饭。

  他不喜欢住高楼,更喜欢脚踏实地住在平房里。

  想了想,田园牧歌今年底大概能交工,到时候要不要改一套柴火土灶?

  如果不是首都空气质量太差,弄套四合院也不是不行……

  今晚东厢房陈小姐,明儿西厢房李小姐…啧啧,有钱好凡。

  楚楚说:“回家我给你做午饭,这里要下午两三点才散场,吃完饭我还可以陪你溜达。”

  方圆刮刮她笔挺的小鼻子,看穿了她的小心思,笑道:“你嘴还没好,不能吃糖葫芦,吃点火腿就好。”

  楚楚疑惑问:“火腿?家里没有哦,刚刚看见了,你想吃我去买。”

  “我吃不了。”方圆连忙拉住她,贴着发热的耳垂科普一番。

  小妮子吓了一跳,血染似的脸遍布惊诧,“不得行不得行,我不吃我不吃。”

  方圆贱笑不止。

  走到最最前头。

  咚咚推已经结束了,先前祈雨的“大神”把面具一摘,盘坐在地上,铺开一块油亮不堪的灰色白布,转行算卦。

  这小老头儿五六十岁的样子,穿着破夹袄,头上扎着两根细长的脏兮兮的小辫子,满脸褶皱,一双手皲裂中染着泥土…

  方圆瞧瞧他,又望望彻底阴下来的天色,心道,神叨叨的呢。

  楚楚蹲了下去,“大叔,今天三卦用完了么?”

  老头儿摇摇脑袋。

  楚楚喜不自胜:“太好了,我们两个都看。”

  一天三卦?方圆也蹲了下来,问:“看相还是铜钱?”

  老头儿微微抬眼看看他,没有什么神光一闪,反而是个大小眼,眼球浑浊,神情未改。

  接着看向楚楚,从怀里摸出一套三个洁白的骨节。

  方圆大乐,这东西他熟啊,不嘎啦哈么,还差一弹力球就能玩,怎么湘南也兴这个?

  老头儿没问生辰不问八字,连名字都不问,只是一直盯着楚楚,手中骨节朝上轻抛。

  小楚楚紧张地皱眉,双手握着方圆的胳膊。

  三枚骨节落在布上,滚了几下,停止下来。

  老头儿问楚楚:“算什么?”

  楚楚看看方圆:“姻缘。”

  老头儿低眉搭眼:“今天,两种。清贫幸福,无儿无女,半满;二,富贵愁郁,二女一子,半满。”

  楚楚听懂了,咬住了下嘴唇。

  方圆先她一步听懂了,指着老头儿说,“你算的不准。”

  老头儿依然低着头,看也不看他,“嗯。”

  对方不犟嘴,方圆一下子哑了火。

  老头儿突然说:“三息降雨。”

  三息?

  一,二,三…

  雨没下,飘起了零星的冰粒子,下雪了。

  方圆:“……”

  “这算啥,空气这么潮,我也知道要下雨!”

  楚楚拉拉他,抬起头,眉眼全是笑容,“该你啦。”

  方圆哼了一声,冲老头儿说:“来来来,算算我。”

  老头儿左眼转过来,右眼没动,阴鸷吓人。

  收起三枚骨节,重新又拿出来三枚,只是没有那么白了,灰了吧唧的。

  方圆问:“咋?嘎啦哈是一次性的?”

  老头儿淡淡说:“女用羊骨,男……”

  方圆冷笑:“男用牛骨呗?故弄玄虚。”

  老头儿说:“男用牛骨,你,用死人骨。”

  方圆、楚楚:“……”

  楚楚歪歪头,满面不解,方圆却蹙眉眯眼,深深看向老头儿:“算吧。”

  骨节升空,相互对撞,落下滚三滚,停止。

  老头儿:“算什…”

  方圆冷冷的再次先开口:“不算姻缘、也不算事业,我就算命,你说吧。”

  老头儿慢慢收起骨节,轻轻吐口气。

  “窥探天命,躲离因果,妄图逃避世俗,你真的自在么?”

  方圆:“继续。”

  “有过执着,放下执着,有过牵挂,了无牵挂,一念放下,就是重生。”

  方圆:“继续。”

  楚楚在一旁蹲着,完全听不懂,但感觉又神奇又玄奥,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心上人。

  老头儿终于抬起头,一大一小两颗浑浊的眼球看向方圆。

  二人对视,老头儿说:“你是凝视黑暗深渊的人,你牵连了太多人,应该供灯千盏,才能照彻余生长夜。

  “这小妹坨应嫁往东南,虽不富贵,也能安度余年,你要拖累她一起进深渊么?

  “你身上的千般因果,皆因你一念执着。”

  方圆笑了,没有声音,越来越冷。

  他盯着老头儿问:“你这么说话,会不会折寿?”

  老头儿淡然答道:“折无可折。”

  方圆失笑出声,站起身拉着已经懵掉的楚楚拔腿就走。

  老头儿急了,跳起来追上去,一把拽住他。

  方圆:“不听还不行?”

  老头儿翻转手心,上面泥纹遍布:“卦钱,十元。”

  方圆掏出钱拍到他手里:“老头儿,你那“一念执着”说的对,我还真就活这四个字。

  “还有,我不是什么凝望深渊的人,”收回手,指向自己的脑门,他继续说:

  “我就是深渊,谁掉下来,我都接得住。”

  老头儿完全不理他,转身踉踉跄跄走回自己的摊子。

  往村子里走,方圆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匀平呼吸。

  风能吹走白纸,可特么吹不走蝴蝶。自己的命已经逆天的改了一次了,还妥协?

  再妥协都对不起老天给的“再来一次”。

  什么狗道士、跳大神的,奶奶的,这辈子啥都不信了。

  见他气呼呼的样子,楚楚捂嘴笑他,“不信就是了嘛,干嘛自己生闷气。”

  方圆凝视小楚楚,脚下一拐,拉着她走进一个小巷子深处。

  楚楚小女儿似的跟着他,方圆回过头,抱住小妮子:“他说的,你不怕么?”

  楚楚知道他在问什么,是“富贵愁郁”那句话。

  晃晃脑瓜儿,楚楚把脸贴在他的胸口。

  方圆的卫衣正面有块儿不带图案的翻毛绒,脸贴上去,软软暖暖的。

  “去年春天,我陪李理老师在杭城收茶叶,还记得么?”

  “嗯。”

  “后来家里闹雪灾,把房子压塌了,我就回来了,但之前,我跟她一起去了一次灵隐寺。

  “我很喜欢那里,环境清幽雅致,又古朴又安静,而且,我最喜欢庙门处的那幅对联了。”

  方圆知道那对联是啥,胸中郁气一吐,抱着她说:“不会的,相信我,不会的,余生我们不仅会富富贵贵,还会快快乐乐、圆圆满满,我保证不叫你难受郁闷,不叫任何一个人只有半称心。”

  “嗯,”在他胸口蹭蹭脸,楚楚笑着说:“我相信的……呀!”

  随着楚楚一声惊叫,方圆感觉后脑勺似乎碰到了墙壁,又似乎被墙壁碰到。

  霎时回头,只见到黑黝黝一根枪管,贴上了自己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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