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我的好五弟!_娘子,请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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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 我的好五弟!

  第264章我的好五弟!

  申时末。

  秋已深,白日越发短了。

  陈府二进见翠堂四周的翠竹,变得青黄斑驳。

  昏黄晚阳映上去,更添萧索凋零之意。

  非常符合陈景彦此时的心境。

  “三哥,我敬你.”

  只坐了二人的阁子内,陈初举杯相邀,陈景彦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和陈初碰了一杯饮尽,意兴阑珊道:“外间只怕要把为兄当作笑话了”

  “三哥,管旁人恁多作甚?你我兄弟二人只管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

  陈初的开解,让陈景彦眼睛一亮,“好一个躲进小楼成一统!五弟此诗洒脱大气”

  “呵呵。”

  陈初尴尬一笑,也懒得解释,若他说此诗乃一周姓诗人所作,接下来定是一连串的盘问,‘这位周先生还有何名作?可曾出仕’之类的。

  陈景彦却把陈初的表现当做了自谦,不由道:“元章虽不擅经史子集,却于诗词一道每每有惊艳之作,想来你在海外时也曾饱读诗书,说起来,也算是我们读书人的一份子。”

  陈景彦觉着把陈初归类于读书人,是在夸他,可陈初却不以为意。

  说到底,便是如今武人势大,在陈景彦心中依然不如读书人。

  闲聊几句后,陈初逐渐把话题引向了此次‘知府’一事的来龙去脉,“张大人说,后党钱尚书、吴尚书联手向河南路施压,河南路诸位大人顶不住了,这才无奈同意了孙昌浩的任命”

  陈景彦黯然无语,陈吴两家虽同出颍川,但吴家如今声势远超陈家,人家为自家嫡系铺路,他陈景彦只是不小心被辗轧到的小角色.想来,在吴尚书眼里,侄子的岳父,自然比不上妹婿来的更亲近。

  心中萧瑟,陈景彦多吃了几杯,陈初却难过道:“三哥,此事算兄弟没谋划好.”

  “诶!五弟休要这般讲,俗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五弟已竟了全力,愚兄是知晓的,你无需自责。”

  “谢三哥理解。兄弟在此有一言,过些时日,定为三哥谋下知府位,遂了三哥的愿!”

  陈初信誓旦旦道,陈景彦心中一暖,多重情绪交织下,终于泪湿眼眶。

  如今旁人怕是都把我当笑话了,只有五弟他.他仍旧忧心着我的前程。

  五弟他真的,俺老陈哭死

  得弟如此,夫复何求!

  “来,五弟,与愚兄吃三杯!”

  陈景彦罕见的露出豪迈的一面。

  这顿酒,直从日头偏西的申时末,吃到了夜深亥时末。

  陈景彦心情复杂,整日又没怎么吃东西,这般豪饮下自然是醉成了一滩烂泥。

  同样醉了七分的陈初,正准备招呼守在门外的毛蛋将陈同知背去客房歇息,却听陈家小娘子来接陈景彦了。

  陈瑾瑜被领进小厅内,见爹爹趴伏于案,修剪整齐的胡须上也沾染了酒水,不由好一阵心疼。

  陈初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好奇道:“怎阿瑜来接了,纬廷呢?”

  “见过叔叔。”

  陈瑾瑜屈身一礼,微低了脑袋,望着地面道:“哥哥听说此事后气不过,找吴逸繁理论了,娘亲在家中哭了一下午,方才累了先歇息了。”

  说这些时,陈瑾瑜鼻子酸酸的。

  近来,她心情算不得好吴逸繁来到蔡州后便住进了家里,就算有前后宅之分,二人之间见面的次数依旧频繁起来。

  那吴逸繁回回见面都要明里暗里说她一阵,大概意思便是女儿家不可抛头露面,要让她赶紧辞了《蔡州五日谈》的职司,平日待在后宅做做女工才是正理。

  每次都听的陈瑾瑜不住皱眉,幼年时,她还觉着吴家哥哥蛮好,可近来每次见面,陈瑾瑜和他说不了几句话便会忍不住呛他一回。

  阿瑜最不喜欢的便是吴逸繁自以为是教育人的模样,和他那套明明很浅薄,却偏要装作深刻的道理

  陈景彦和谭氏自然注意到了这个情况,私下责骂她好多次。

  陈景彦只以为女儿是被娇惯坏了,不知在未来夫君面前收敛,常常以‘夫为妻纲’这句话来训斥她。

  这种情况下,陈瑾瑜承受了极大的压力,并因此生出逆反心理,让她愈加讨厌吴逸繁。

  阿瑜夜里无眠时,设想一下,将来被圈在深闺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便不寒而栗。

  再者,和愈加讨厌的吴逸繁相处一辈子,更让她接受不了

  今日家中又发生了这事,阿瑜觉着吴逸繁一家都在欺负自家,心里更加难受。

  虽然不清楚其中的曲折,但阿瑜认为,若叔叔肯帮他家,不至于闹到现下这种场面。

  越想越委屈,低着头的阿瑜,杏眼中的泪包包化作一颗一颗小珍珠,一滴一滴砸在了地板上。

  眼泪来的突然,陈初一时没反应过来对方为何而哭,不由上前一步问道:“阿瑜,怎了?”

  这话却像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陈瑾瑜,却见她忽然抬起泪眼婆娑的清亮眸子,委屈质问道:“叔叔对身旁兄弟们好、对底下将士好、对百姓好、对灾民好,便是对沈家铁胆小娘子也比对阿瑜强些!阿瑜到底哪里做错了?让叔叔这般忽冷忽热的待阿瑜.叔叔便是仗着阿瑜喜欢叔叔,百般欺负我”

  “.”

  陈初先回头看了一眼,好三哥趴在桌案上醉的像头猪。

  房门外,灯笼映照下,两道身影正悄悄歪着脑袋,侧耳倾听

  一看便是宝喜和毛蛋!

  “滚!”陈初不由骂了一句两个偷听墙角的混小子。

  “.”

  不想,正默默垂泪的陈瑾瑜却以为陈初在骂自己,不由‘哇’一声哭了出来,转身便要往外走,连爹爹也不接了

  陈初急忙追了一步,抓住了阿瑜的胳膊,一个女儿家家的被人骂‘滚’,还是自己喜欢的男子

  阿瑜甩了几甩,但陈初的手如铁钳,她如何甩的脱,“叔叔松手,阿瑜走还不成么,省的让你看了生厌!”

  “不是,我方才是在骂毛蛋和宝喜,他们在偷听.”

  陈初解释一句,手上发力一拽,将人拉进了怀里。

  终归是未出阁的女儿,听说方才自己的话被人偷听了去,下意识往房门瞧了一眼,确实看见两道鬼鬼祟祟的人影正往远些的地方移动。

  陈瑾瑜不由信了九分,可想起数月来日日忐忑、夜夜忧心,还是哭道:“我知晓,叔叔看阿瑜不起”

  “我何时看不起你了?”

  “叔叔莫要不承认。全因当初阿瑜主动约叔叔去官舍花园见面,叔叔定觉着阿瑜不自爱、鲜廉寡耻.呜呜呜.”

  “我没有啊.”

  “叔叔有,不然,为何这般久了却不肯再找阿瑜?叔叔,若觉着阿瑜烦人,往后阿瑜再不来见你了.”

  陈瑾瑜越哭越痛。

  小厅内,陈景彦醉趴在案,陈初抱着大哭不已的陈瑾瑜,若老陈此时被吵醒,那就热闹了。

  “阿瑜,可不是想你说的那般。你忘了?你和你娘要离开蔡州回返老家时,路上遇到了山贼.”

  “呃”梨花带雨的陈瑾瑜仰起头,不明白叔叔怎好端端提起了这茬,可随后才察觉被陈初抱在怀里,一时忘了回答。

  于是,陈初自顾自解释道:“那山贼是我安排的.”

  “.”

  还蒙着一层水雾的灵动双眼登时大睁,阿瑜仰着头,小嘴微张,竟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她自然是明白了叔叔的意思.叔叔安排山贼阻了她们母女的归路,不就是为了让她留在蔡州么!

  原来,不是我剃头挑子一头热呀!

  在阿瑜心中,叔叔是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可知晓他为了留自己在蔡州,竟做过这般偷鸡摸狗的事,并没有影响叔叔在她心目中的形象。

  反而让她觉着叔叔也有‘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的一面。

  竟为我花了这么多心思。

  一时间,自打从东京城回来后便空荡荡的小小心房内,充满了‘双向奔赴’的惊喜雀跃。

  仰着的秀丽面庞上,再也绷不住了,露出一抹憋不回去的甜蜜笑容。

  脸颊上残留的泪水,顺势滑落,正好滚进了刚刚浮现出来的小酒窝中。

  梨涡盛泪,亦醉人。

  差点把熏醉的陈初溺死其中。

  陈初低头,陈瑾瑜下意识往后一躲,随后明白了叔叔的意思,小心看了一眼嘟囔着醉话的爹爹,随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特意仰着的脸颊羞红,呼吸不由自主急促起来。

  比起大半年前在东京城时的仓促斗嘴,这次,陈瑾瑜有了生涩笨拙的回应。

  酒窝中的半盏残泪,继续向下蜿蜒,淌到唇边

  眼泪的微微咸涩,徜徉于二人唇齿之间。

  如今斗嘴,不想后世那般随处可行,大多只见于闺房之中。

  斗嘴,不过是为了接下来的事提前铺垫。

  陈初的双手习惯性的在陈瑾瑜身上游移起来。

  阿瑜身子一僵,刚开始没有阻止,直到后者的大手进入衣内时,才赶忙捉了陈初的手腕,随后推开了陈初,声若蚊讷一般道:“在在此不行”

  她说的,不是不行,而是在此不行。

  的确,老爹还在旁边呢。

  熏熏然的陈初比平日反应慢了半拍,尚未意会阿瑜的意思,却听外头毛蛋示警一般大声道:“哎呀,令人来了啊!东家在和陈同知在里面吃酒.”

  紧接,便是翠鸢的疑惑声音,“毛蛋你扯着喉咙喊个甚?聒的耳疼!”

  屋内,两人嗖一下分开,陈瑾瑜急忙整理了一下稍稍凌乱的衣裳。

  几息后,猫儿推门入内。

  见屋内场景,不由一怔。

  陈景彦醉成了狗,自家官人站在窗边好似在看蔡州夜景,陈瑾瑜站的理他好远好远,见了猫儿后,赶忙屈身一礼,乖巧道:“阿瑜见过令人.”

  旁的都还好,但阿瑜脸蛋上那抹红晕却不是一时半会能褪下的。

  猫儿只一眼便看出了端倪,随后却淡淡一笑,道:“阿瑜是来接爹爹回家的吧?我已让人备好了马车,辛苦官人背一下了陈同知吧”

  “.”俺一个侯爷,背人合适么?

  “毛蛋,背陈同知上马车。”

  陈初吩咐一声,猫儿却抿嘴一笑,“官人,毛蛋和宝喜毛手毛脚的,万一摔了陈同知怎办?辛苦官人背一下吧”

  “呃好吧。”心虚的陈初应道。

  他猜,猫儿故意累他,是不是在暗示,自己的屁股需自己擦?

  不过,却未在猫儿巧笑嫣然的小脸上看出任何提示

  夜,子时。

  陈瑾瑜将爹爹送到了府衙值房歇息。

  今日爹爹和娘吵架了,如今家里再次从四季园往夏翠园搬,到处乱糟糟的,不如在值房凑合一晚。

  守夜衙役帮忙把陈景彦搀到房内,阿瑜给爹爹脱了靴子,又讨来热水,帮爹爹擦脸。

  路上马车颠簸,陈景彦半醉半醒间,不住嘟囔,“五弟,好五弟.三哥幸得五弟不弃啊,呜呜”

  嘟囔一阵,还会哭上两声。

  陈景彦很少会醉成这样,至少身为女儿的阿瑜是头一次见。

  人到中年,仕途受挫,借酒消愁本来是一副让家人唏嘘心疼的场景,但陈瑾瑜却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道:“爹爹,知道啦!知道叔叔好了,你已嘟囔一路了”

  有人搭茬,陈景彦闭着眼继续讲着醉话,“好五弟,我那好五弟若愚兄大志得展,五弟要甚,愚兄都给你”

  正在帮爹爹擦手的阿瑜一愣,望着意识不清的爹爹,沉默半晌,终于小心翼翼问了一句,“爹爹,若叔叔.要阿瑜,你也给么?”

  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的陈景彦大手一挥,闭着眼呜呜啦啦道:“给给,都给”

  陈瑾瑜那双灵动杏眼骨碌碌一转,起身走去了书桌旁。

  摊纸、研磨、埋首、书写

  ‘吾家有女,年方二八,颜秀慎淑

  愿与元章结好百年,契书为约,各不相叛’

  片刻后,洋洋洒洒百余字婚约契书落成。

  陈瑾瑜心儿砰砰直跳,小意吹干契书上的墨迹,拿了一盒印泥悄悄走回爹爹身旁。

  方才还罗唣不断地陈景彦已打起了震天响的呼噜

  “爹爹,爹爹”

  连唤两声没反应,陈瑾瑜干脆自己捉了爹爹的大拇指,蘸了赤红印泥后,狠狠摁下了契书左下角

  这一幕,似曾相识。

  当年,五人结义的契书就是这般落成的。

  如今,又是这般

  这,便是老陈的命啊!

  “我的好五弟”

  熟睡的陈景彦,发出一声梦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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